程筠眸色柔和了下来。
左丘学长叹一口气。
“我到底不认同你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认你这条路是对的,秦时他的确具备成为一个帝王的潜质。”
程筠望着他,目光清浅。
“那就出城吧。”
苏弦锦将煲汤的砂锅放在托盘上,从厨房出来。
左丘学正在廊下等她。
不知为何,她忽然升起不安,脚步顿了顿,才走过去。
左丘学朝她笑笑。
“我这就走了,你不用防着我,你放心,我没给他下毒。”
苏弦锦怔住,竟有片刻恍惚。
难道,她成功了?
剧情终于被改变了么?……
但她此刻却丝毫没有安心的感觉。
“你对他的心我看得清楚,不过终究你也不能在他身边待太久,他也不会同意的。”
苏弦锦默然,眼圈微红。
她当然知道。
左丘学喟叹一声。
“算是我最后再尽点力,我给你留件礼物。”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这里面,是三粒毒药,不会立即致死,它还有个用处……”
在苏弦锦难以置信的眼神里,他将瓷瓶放在托盘上。
“可以止痛。”
苏弦锦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惊恐犹如蛛网般蔓延。
“原来早都……什么时候的事?”她艰涩出声,握紧托盘的手指尖泛白。
“我也不知道,他并未事先知会我。”左丘学低声道。
他目光再次落在小瓷瓶上:“还有,你说对了,晶崖构藤果不能解毒,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毒,这就是。我原本想自己给他,你既然看穿,我就交给你,一样的。”
一样的,果然还是一样的。
苏弦锦闭上眼,敛住眼底悲怆。
—
窗外一株红梅,正凌霜傲雪。
程筠在窗前披衣独坐,翻看面前累得厚厚的公文。
苏弦锦站在门口看了他好一会儿,他脸色比前几日好些,不过偶尔轻咳两声。
程筠专心致志,时不时提笔在卷册上写着什么,连苏弦锦进来都未注意。
“才有精神便要工作,程筠,你真是不要命了。”
程筠笔尖微顿,这才抬起头,墨发落回肩上,掩映间更显出冰雪之色。
他浅笑:“我的时间不多,舍不得浪费。”
苏弦锦舀了碗汤递给他:“鸽子炖的,一点药材都没加,不苦。”
程筠调侃:“莫非又是景林的鸽子?”
苏弦锦轻笑:“景林养鸽子也不容易,自然不是,是专门用来炖汤的肥鸽子。”
程筠接过轻抿了口,眸子清亮:“难得,如此有味。”
“是呀,放了盐啊什么的,怎么鲜美怎么炖。”
苏弦锦语气平静地甚至不自然。
程筠望向她。
“阿锦?”
苏弦锦淡淡笑了笑,眼里流露着哀伤。
她藏在袖中的手摩挲着那个瓷瓶,片刻后,将之搁在书案一角。
“程筠,我认输了。”
*
程筠进宫时,李嘉薇正在暖炉旁,点着蜡烛,剪窗花打发时光。
她朝那道清冷身影上下打量了眼。
“听闻首辅大人病了一场,果然清瘦许多。”
程筠问:“皇上深夜召我何事?”
李嘉薇低头,不断有红色纸屑从指间漏出。
“本宫不知,大约皇上一时兴起吧,不过他才服了丹药打坐呢,估计大人要在此等候一会儿了。”
程筠轻撩衣袍,施然落座。
淡声:“等一等也无妨,只要不是假传旨意就好。”
李嘉薇手上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
“假传圣旨固然大罪,却不知欺君罔上之人又该何罪论处呢?”
程筠眼尾轻扬,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淑妃娘娘是在说我?”
“本宫隐约听闻,城外已有起义军兵临城下,破城只在顷刻间。”她放下剪刀,将剪好的窗花摊开,吹了吹,冷笑,“刀悬于颈上,皇上还能安枕,大人果然将锦衣卫训练得有素。”
“哦?皇上都不知的消息,娘娘常伴君驾,如何知晓?”
“自然是听父亲说的。”
程筠唇角掀起一抹嘲讽:“李知春若有这个胆量,便不会此刻还在修问仙台了。”
李嘉薇脸色微变,好在侧身坐着,借烛下阴影,大约没被程筠探到。
她稳住语气:“首辅何意?”
程筠轻啜一口茶,才慢悠悠道:“只怕有人潜入宫中,欲行刺君之事。”
李嘉薇搁在桌上的手忍不住捏紧了。
“锦衣卫将皇宫守得密不透风,只怕连只鸟都飞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