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筠朝她轻摇头,去炉上端了温热的药喝了。
喝了药,他面无血色的脸上才似乎多了几分暖意。
“阿锦,这药使人乏,我去略躺一会儿。”他低声道。
说罢,他径直去了里间。
苏弦锦走进去,见他已脱了外衣躺下了。
她替他将被角掖好,望着他苍白的脸色,总觉得心头不安,仿佛有什么事被她忘了。
秦时兵临城下,因她与萧彤彤皆在城中,便迟迟没有攻城。
后来左丘学只身入城,来了程府。
以探病为名,送来了一剂毒药。
探病?……
她心头一惊,只惦记着阻止左丘学的事,却忘了前奏了。
她摸向程筠额前,隐隐有些高热的迹象。
第75章 似乎必然
二十万纪律严整的军队, 宛如雕塑一般。
将士们于都城外阵列以待,披黑甲,持长枪,恰似黑云压城, 极具压迫感。
梁恩登上城门看了两次, 都脸沉似水地退回城内。
进不去程府, 便转道去了荣宅。
荣烨勉强能下地,消瘦了不少, 看着十分憔悴。
“我能帮你的都帮了, 你来找我也无用, 想好怎么守城吧, 一旦城破,你我皆是待宰羔羊。”
梁恩烦躁:“我就不明白了, 怎么火烧眉毛了他程筠都不急呢?难道他不是待宰羊羔?还是说他有什么底牌没有亮出来?”
荣烨平静道:“我不知道。”
梁恩冷哼了声:“我不管他怎么想的, 反正现在他敢把城防交给我, 要是敌军破城,我第一个把他首辅推出去, 他才是秦时最大的仇人!”
荣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梁恩又道:“而且萧彤彤也在我们手里,承阳侯就这么一个女儿, 我就不信他一点都不管了, 秦时那青梅竹马也在,难道他还能不顾旧情?”
荣烨问:“要是他真不顾念呢?”
“真不顾念……”梁恩啐了口, 发狠道, “那我就在天下人面前把他的小红颜折磨死, 再把她的头也吊在城门上, 看看他是什么心情!”
他大步向门外走去,又站在门口处回头, 光打在他半边脸上,显得他表情晦暗不明。
“反正现在都城掌握在我手里,连程筠也奈何我不得了,锦衣卫那点人和城防军比起来,就是一帮丧家之犬。”
*
已入夜,琉璃世界却恍若白昼。
主帅营帐中,都城地图前簇拥的幕僚与各将领,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争论。
秦时站在最前,只是静静地将视线落于推演出的城防上,并未插话。
“承阳侯府兵还没到吗?他们什么意思?是帮我们攻城还是打算帮昏君守城?!”
“管他们呢!……咱们应该直接攻城!以咱们现在的兵力,根本不需要顾忌承阳侯府!”
“我赞同这话,承阳侯府主要驻守南境,再强也不可能把兵力都调过来,顶多三万,不足为惧!”
“可是萧郡主一直跟将士们一同作战,你们不管了?!”
“就是!还有苏姑娘也在他们手里呢,不能这么打!”
“哼,成大事者,怎么能为了女人……”
“闭嘴!”有人蓦地冷喝。
安静了一瞬,众人视线移到出声之人身上。
周知抽出长刀,刀尖抵在地面上,冷眼扫视。
“苏姑娘是为了主帅只身赴险,谁再妄言一句,别怪我动手。”
之前说话那人气道:“周知!怎么?你还要杀了我们不成?”
“你以为我不敢?”
“你!……”那人一怒,被人拦住。
张是笑着打圆场:“都是兄弟,消消气。”
周知淡淡道:“谁跟你们是兄弟?我大哥已经战死了。”
秦时转身,静静望着众人。
“都别吵了,像什么话?”
众人瞬间休声,望向眼前少年。
秦时虽年轻,却沉稳持重又不失棱角。
知人善任,从善如流。果断,敢拼,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阵前身先士卒,阵后与将士同吃同睡。
这些日子,他们已经打心底臣服于他了。
眼前这个弱冠少年,俨然在他们眼中,已初具帝王威严。
秦时沉声道:“不急攻城,无论承阳侯如何打算,都城都已是瓮中之鳖,当务之急,是救曲儿与郡主脱身。”
张是点头:“正是如此,百姓视我等为仁义之师,自然不能效仿暴君,作出无情无义的蠢事来,此也不利于民间声望与军心稳定。”
有人问:“可是不攻城怎么救?飞进去?”
张是从容含笑:“飞进去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