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萱道:“这是锦衣卫豢养的鸽子,须以特制的粮食喂它,它才认人,这一罐便送你了。”
“送我?”苏弦锦心念一动,想起之前对景林说的事,竟也成了。
她将白狐裘披在身上,快步到了跟前,学着朱萱的样子到了谷物在手里。
朱萱便将自己手心尚未消耗完的谷物一齐翻入她掌中。
鸽子停在窗框上,黑豆般的眸子滴溜溜望着她。
苏弦锦慢慢伸出手,心想当日在山谷杀了它好多叔叔阿姨兄弟姐妹,这会儿倒有些愧疚。
“莫怪莫怪,乖乖吃饭。”她念叨着。
朱萱瞧得有趣,笑问:“你同鸽子还能说话?”
苏弦锦笑:“万物有灵嘛。”
她喂完鸽子,那鸽子显然也熟悉了她的气味,向蓝天飞去,盘桓几圈,又落在她胳膊上。
苏弦锦轻摸了摸鸽子毛,向朱萱问:“姐姐可有纸笔?”
朱萱笑道:“早就备下了。”
她转身去柜子里取,苏弦锦颇有些讶异,好似一切都安排好了一样。
朱萱铺陈开一张信笺,触到她眼神,解释:“信你也瞧了,的确是有人特意为你安排的,知道你要鸽子,也知你见了鸽子后要写信。”
原来是程筠。
苏弦锦不禁开心:“可是方才信上没有那些内容啊。”
“风月无边,岂能言尽。”朱萱意有所指,“苏姑娘明白就好。”
明白就好。
苏弦锦会心点头,提笔蘸墨,落在信笺上的目光也温柔起来。
朱萱道:“鸽子不能承载重物,这小小信笺至多不过写二十个字。”
二十个字。
也够了。
朱萱见她要落笔,就主动走开了。
苏弦锦写得简单:“好好吃饭,好好穿衣,好好换药。”顿了顿,又写了一句:“等我见你。”
她吹干墨,将信笺卷了,塞进鸽子腿上的小竹筒里,望着白鸽承载着她的担忧与思念消失在天际。
门外婢女敲了敲门:“苏姑娘的好友在等了。”
苏弦锦拢了拢白狐裘,朝朱萱行了一礼。
“多谢朱姐姐。”
朱萱笑笑:“客气,我也只是为人办事。”
苏弦锦走到门边,停顿了半晌,又转过身来。
“朱姐姐,关州城已被占据,你们还不走吗?”
朱萱淡笑,轻捋鬓发至耳后:“走哪儿去?偌大一个堂衣楼,经营了六年了,还能搬走不成?这里不仅是锦衣卫眼线机构,也早已是我们的家了。”
苏弦锦眼尾泛红。
“朱姐姐,我很荣幸能认识你。”
朱萱一愣,也点头轻笑:“彼此。”
苏弦锦抿了抿唇,鼻头微酸地拉开门走了。
原文视角下,秦时进驻关州一个月后,堂衣楼被灭。
锦衣卫在关州的眼线,至此被一一祓除。
秦时手下禀报说,堂衣楼的掌柜前一日就服毒自杀,没能活捉,秦时并不在意。
主角不在意,读者自然也会忽略。
堂衣楼的老板朱萱,一个在原著中连名字都未出现过的小角色,竟这样在她眼前鲜活而惊艳地路过了。
*
程筠从宫中回来,马车在门前换了暖轿,直接进了程府。
不知何处的暗中有声音悄问:“还是没见到人,不知伤的怎样。”
另一人答:“马车都不下了,估计走不了路。”
“我看未必,据说程筠奢靡之费远超我等想象,这次怕是在林州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路都不愿走了,更要百倍地享受回来。”
“算了,先传信给关州吧。”
“嗯。”
黑暗中声音隐去。
不远处的巷口角落,一角飞鱼纹在雪色中隐约浮现,很快又消失不见。
“我知道了,下去吧。”景林冷色冷峻地点头,随即走进后院。
程筠站在廊下,仰头观灯。
烛光透过琉璃,在程筠苍白的脸上浮现光彩。
“大人。”景林走过去,哈了口白汽,“好冷的天,大人怎么不进去。”
程筠目光展开,从走廊外的雪地一直滑到眼下,由淡漠转成温和。
他道:“之前,这里有两行脚印。”
“脚印?”景林见大雪薄薄铺开,并未有什么脚印。
程筠抬手抚过鹤氅的领子:“算了,你看不见的。”
他低笑一声,走进屋内。
景林在门口震了震脚下积雪,才跟进去;“大人,秦时的探子在都城内已经待了四日,再不抓我都看不下去了。”
藏得也太蹩脚了,再不动手锦衣卫就要装无能装过头了。
程筠将手浸在铜盆内的温水中,冻得发紫的指骨逐渐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