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忙将手轻搭在程筠右腿上,目露崇拜之色。
“神医果然厉害!还有膝盖,这里伤得最重,请神医一并看看吧。”
“外伤没什么难的……”左丘学说着已撩了衣下摆去瞧,盯着膝盖处眉头一皱,脸色也微微凝重起来。
苏弦锦见状心中轻叹了声。
果然,即便左丘学的神医设定,也并不能完全治好程筠的腿伤,这是宿命早已标好的一环。
她垂了垂眸,不知该悲叹多还是庆幸多,庆幸自己拥有上帝视角,不会对未知感到恐惧,却又悲叹未知已知,无力更改。
左丘学伸手缓缓捏了捏程筠的膝骨:“疼吗?”
苏弦锦看向程筠,见程筠面不改色道:“不疼。”
左丘学对苏弦锦道:“小姑娘,麻烦你去打点干净的水来,待会方便我替他疗伤。”
“好。”苏弦锦拿了兽皮做的水囊去溪边。
她一走,左丘学便嗤笑:“忍什么呢?分明疼得要死。”
程筠眉尖轻蹙,难掩痛楚之色。
“伤得如何?”
“眼睛没什么大问题,小腿骨折也好了七八,只是膝骨碎得很,即便替你暂时治好了,只怕将来但逢雨天雪天,就要钻心的疼。”
“你只管治,疼倒无妨。”
左丘学盯着他平静的神色,不由摇头:“从没见过你这样不把自己当人看的人。”
左丘学不知去哪儿寻了些奇奇怪怪的草药,苏弦锦则帮忙将他所需的热水干净帕子等准备好,然后看着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针灸包,打开来里面是不同尺寸的银针与细刀。
火烧得旺旺的,洞口虽有风,却不算冷,只拂动着程筠垂在肩上的墨发。
“我要行刀,将他眼周淤血滞毒放出来,你可要暂时回避?”左丘学问苏弦锦。
苏弦锦摇头,她站在程筠身边,将他散落的发撩到身后,小声问:“程筠,你怕吗?”
程筠温声:“阿锦,别紧张。”
苏弦锦深吸口气,分明是程筠受罪,却让她不要紧张。
但她看起来的确要比程筠紧张得多。
左丘学挽着袖子,将刀口在火上燎了,轻轻在程筠眼尾划了一刀。
刀口锋利,一条暗色细线浮现出来,他用干净的湿帕子按在伤口上,很快从伤口处渗出来的血便将帕子浸红了一大块。
苏弦锦双手交握,数度不忍看,撇过目光。
程筠却从容淡定,仿佛无知无觉。
不知在他眼周划了几道细小伤口,苏弦锦只知洗了两三次帕子,并不敢直视左丘学下刀的地方。
“好了。”左丘学道了句,对苏弦锦说,“去把我放在一起的那捆药一齐捣出汁水,浸湿了布,覆于他双眼上。”
“好。”苏弦锦应声,忙进去山洞里面了。
左丘学则蹲下,掀起程筠衣摆。
低声道:“这可比眼周放毒要疼得多,我看你在这小姑娘面前也不用逞能忍着了,该喊则喊。”
程筠平静道:“喊出来也不会少疼几分。”
“话虽至此……”左丘学啧了声,“人皆有惊惧悲怒,发泄出来总归好受些。”
但他也知道,即便他如此说了,程筠大概率也不会照做。
正如当初在程府时,为他治过几次伤,也不曾听他喊一声疼。
程筠将双手置于腿上,缓缓捏成拳。
“我知道你是特意来找我的,既从林州来,便将林州的情形告诉我。”
左丘学方要开口,但见苏弦锦小心拿着浸透了药汁的黑纱出来,她闻着颇有些辛辣难闻的药味,担忧问:“真的可以直接覆在眼睛上吗?可是他眼周都是伤口,这样会疼吧?”
左丘学笑道:“他是最不怕疼的人,小姑娘尽管放心,不过如烈焰灼烧个几日,之后便能好了。”
他嬉皮笑脸地说这样严重的话,苏弦锦有些无语,但她除了照做也别无他法。
只得凑近程筠,轻轻在他眼皮上吹了吹,喃喃念着:“吹吹,就不疼不疼了……”
程筠捏成拳的双手指节似用力扣了扣,略有些泛白。
他喉结滚动,声也似哑了些。
“阿锦……”
苏弦锦一心只在他眼上,并未注意到其他,闻声道:“程筠,要是疼的话,你就喊我。”
说罢将黑纱轻轻覆在他眼上。
双眼只觉烧着似的,火辣辣得疼起来。
程筠抿了抿薄唇:“好,若疼就叫你。”
苏弦锦点头:“这就对了。”
左丘学在他二人间左右看看,哂笑。
“何处认识的小姑娘,竟这样温柔贴心,我怎么就遇不着呢。”
苏弦锦笑道:“神医方外之人,悬壶济世,医者大爱,哪里会为世俗小爱驻足呢,况以神医这般俊朗潇洒,若真要动情,只怕爱慕之人能从这里排到山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