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力将洞口山石推开一点,寒气如刀,凛冽扑人面。
苏弦锦打了个寒颤。
洞口结了层白霜,连她呼出的气都化白雾了。
实在好冷。
大约不久,林州就要下雪了。
苏弦锦将火重新生起来,热了杯水喝了,又用热水温了帕子,然后拿着帕子回到榻旁,为程筠净面。
程筠墨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苏弦锦跌入他幽深却并未聚焦的眸中,绽开明媚的笑:“程筠,你醒啦?”
“阿锦,咳咳咳……”他才欲开口,只觉喉咙发紧,一阵干痒难受。
苏弦锦忙端了杯温水过来,扶他起身:“喝点水。”
程筠一饮而尽,喉间的灼烧感才有所缓解。
苏弦锦轻拍着他背,柔声问:“怎么样?还很难受吗?”
程筠哑声:“……没事。”
山洞外有风吹进来,卷走热气。苏弦锦忙将斗篷裹在程筠身上系紧。
“外面好冷,病好之前不准出门。”
见程筠静静不语,苏弦锦便问:“听见没有?”
程筠低笑:“听见了。”
他问:“阿锦照顾了我一夜么?”
“不算照顾,我也睡好了。”苏弦锦将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笑道,“你这个病人倒是很乖,也安安静静睡了一整夜。”
她摸了摸程筠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退烧了没有呢?”她方才生火,手本就热热的,一时感觉不出来了。
“应该好了。”
“应该?……”苏弦锦摇摇头,捧着他脸,凑上去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去感受。
程筠呼吸一滞。
他看不见,嗅觉与触觉反而愈发变得敏锐,此刻温热柔软的触感贴得这样近,他垂在斗篷下的手指也情不自禁地蜷起,克制着自己逐渐放肆的气息。
“嗯……确实好点了,不过烧还没退。”苏弦锦松了口气。
旖旎尚未蔓延便猝不及防离开。
程筠垂下眸,掩着眼底别样的情绪。
“阿锦——”他道,“我还想再要一杯水。”
“好,你等我会儿。”苏弦锦忙起身走开。
她蹲在火堆旁摆弄着竹筒,火光摇曳处,薄薄倩影映在墙壁上,周遭仿佛拢了烟霞,勾着金色轮廓,似神女临凡。
程筠抬起苍白瘦削的手,用手指触着眼眶到眼尾。
他想象中苏弦锦此时的模样——一轮夜间升起的月亮。
月光照耀着他,他便绝不会将月亮拉下云端。
“水来了。”
苏弦锦过来,将温水递给他手中:“拿好,小心。”
“谢谢。”程筠接过,微微低下头去,小口啜饮。
“程筠?”
某一瞬间,苏弦锦似乎感觉到他一闪而逝的落寞。
她用拇指抚了抚他泛红的眼尾:“是不是火光太亮了,眼睛难受?”
程筠感受着眼前模糊晃动的人影:“嗯。”
他应着。
握着竹筒的指尖微微泛白,小心克制着疯长的渎神之心。
“好。”苏弦锦低头寻了黑纱,重新覆在他眼上,“昨晚怕你有些难受,便替你取了下来。”
黑暗再次降临,吞噬了所有的光影。
程筠手上的劲道略松了松。
在黑暗里,他才能更清醒些。
黑纱覆了眉眼,挺拔的鼻与苍白的唇便更加突显。
苏弦锦目光像只蝴蝶,轻盈停落在程筠的唇上。
程筠低头轻啜,唇被温水沾湿,衬出些淡粉色。
苏弦锦想起昨晚,心跳得飞快。
察觉到她紊乱的气息,程筠动作一顿:“阿锦?”
“哦,没事。”苏弦锦心虚全写在脸上,还好程筠不知道。
她问:“还要一杯吗?”
程筠摇头,将杯子放在地上。
“阿锦,昨晚……”
“啊?昨、昨晚?……”苏弦锦一慌,话都说不利索,“怎……么了?”
程筠声音清润:“昨晚听你在我耳边好像说了很多话,只是我意识不清,并未听得真切。”
噢……原来是这个。
苏弦锦悄悄深呼吸着,平复不争气的心脏。
昨晚程筠因噩梦而不安时,她的确在他耳边絮絮说了好些,只为了让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能安心下来。
她说:“只是一些碎碎念,和你介绍了下我的家乡和父母,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你的家乡?”
“我的家乡不在苏州,在杭州。”苏弦锦笑道,“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若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就好了。”
她话音刚落,程筠眉头一皱,蓦然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