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不自觉落向桌上的葫芦茶宠。
桑恬一直觉得,她这一生里重要的人不多。
杨心芝算一个,杨廷霁也算一个。
她曾靠在杨廷霁肩膀上,同他讲自己的身世,讲桑俊毅和桑璟虽然细致,却总是没有母亲的柔软。
讲杨心芝亦师亦母,给她缝突然裂开的裙子拉链,给她做不发胖的低糖月饼。讲杨心芝温柔到,让她别有负担,她说自己同师公没有女儿,照顾她就算圆了个女儿梦。
“我母亲若是在,应该跟老师很像,温柔又有力量。”
杨廷霁眼底动容,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当时应当也是感动的吧,不然不会特意问她这位师母喜欢什么。
也不会有这个憨态可掬的小葫芦。
而杨心芝呢,从她捧着茶宠说是一位朋友送的时候,就明白了少女心意。
她最了解这个倔强的小姑娘。
爱人同做设计一样,认准了就拉不回头。
慈祥视线里,桑恬沉吟了下,伸手弹了小葫芦的肚皮,泉水同陶土相击,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分手了。”
杨心芝有一瞬的惊愕,上次来时提起那小子,桑恬没多说什么,但是眼底化不开的笑意。
本以为他们感情应当很好。
垂眸少女只顾低头拨弄茶宠,心底有了几分了然。
她拎起刚烧开的热水一浇,青灰的葫芦嘶啦一声变成了热气腾腾的暖赤色。
茶香篝火似的升起来。
“老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桑恬极少见杨心芝动气,心里暖,笑嘻嘻地拢指护它,“咱不跟「福禄」过不去。”
“臭小子,不知好歹!”
杨心芝气得一墩茶壶。
“喜欢什么样的?老师给你介绍一个。”
“不行我找你师公,他们实验室那么多年轻才俊,以后都是要当院士的料子,再不济也能搞个创业公司,就不信找不着比他好的。
有人护着,怒火像暖炉似的,蒸得桑恬心里熨贴。
搂住杨心芝的胳膊贴贴,给她顺气。
杨心芝心里还是过不了女儿被欺负的槛,“这个岁数的小男孩啊,就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等我新给你介绍个对象,你牵着出门,看他发不发疯。”
桑恬笑着应声,脑海蓦然浮现出昨夜,昏暗到不见光的消防通道,滚烫炙热的呼吸,以及一张难得控制不住占有欲的俊脸。
她被季屿川按在墙上吻,一门之隔,便是杨廷霁迷茫寻找的脚步声。
男人好像急坏了,找她不见,几经徘徊。
脚步几次在门外停驻,似乎踌躇她是否会藏进这里。
消防通道门关得紧,仅有底缝隐隐绰绰,有外面光亮蔓延进来。
杨廷霁站在门外,便把那点光堵死了。
这么说来,便于她和季屿川吻得死去活来的黑暗,也有他杨廷霁的一份。
桑恬端起茶杯,又抿了口杨心芝倒给她的茶水,温热茶香蔓过唇瓣,有种酥麻触感蔓延。
桑恬蓦然停住,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杨心芝注意到异样,眸光落到她唇上,忍不住道:“你这孩子,嘴唇都破了,不知道养,还敢涂口红沾热水。”
桑恬这才反应过来这股酥麻是从哪来。
接过杨心芝递来的手帕,勾起唇角,低头将布料折了四角,简单擦了擦。
唇上还有水渍,杨心芝提醒她:“没擦干净。”
“没事。”桑恬满不在乎的眨眼,“不用擦太净,这是证据。”
“什么证据?”杨心芝没听懂。
窗外刮来冷风,玻璃有浅浅霜白。
秋天好像就要过去了。
桑恬心情由阴转晴,红唇微弯,讳莫如深地笑。某人发疯的证据。
-
杨心芝留她去家里吃饭,桑恬想起晚上同唐歆还有约,便先行离开。出来看了眼时间,发现看错了日子。
一时间无处可去,想找人陪吃饭。
点开联系人列表其中一位,发了消息:
【在哪?】
【季屿川:南校区咖啡店。】
【行。】
【季屿川:你要过来?】
【怎么,不方便?】
季屿川收起长腿,抬眸看向对面。
杨廷霁一言不发,点了份红丝绒蛋糕和澳白,只盯不吃。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从前喜欢的。
收回目光,季屿川发去了消息。
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方便】
桑恬到的时候,见季屿川坐在角落处的沙发里。
绿植和屏风的加持,将男人身型遮得七七八八。
“来了?”
见桌前聘聘婷婷的身影,季屿川撩起眼皮。
“坐这么隐蔽,我见不得人?”
季屿川不理会她的带刺的揶揄,起身,自然而然地接过桑恬的包,放在沙发座位内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