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望着,星眸里逐渐腾起柔和的神色,夹杂着那么些歉意。
而梓菱此刻正在准备他明天要穿的衣裳,翻找多时无果,她才猛然想起那些男人的东西早就被她给丢光了。
对自己的脑子无语了一阵,梓菱叹了口气,连忙转身,去将门口的人拉进来量身。
“赶明儿让盈蕊给你做几套新衣裳,官袍多少有些拘束,还是便服穿着舒适。”
“以往你穿荼白与竹青都挺好看的,这回给你再添置几套暗色吧,藏青如何?或者玄色也成,你这身材,应当穿什么都好看。”
“唔……要不再做套云袖?你成日手里拿着块金砖,财大气粗的,扮个贵公子倒也不错。”
这絮絮叨叨一串儿听下来,哪吒到底是笑了,他那金砖是法器,一砖头下去也是能砸死只妖的好不?
委实太过可爱了些,待她忙活完,哪吒一把就将人捞进怀里,抱上了榻。
此举让梓菱有些受宠若惊,疑惑道:“怎的突然如此主动?”
“你对我这般好,我自然得主动些。”哪吒沉声答,随即伸手,示意她躺进自己的臂弯里。
弯唇一笑,梓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满脸欣喜地往他胸膛上蹭了去。
手臂枕在脑后,哪吒顺势将人揽进怀中,这动作莫名的熟悉,仿佛已经做过无数回。
微微愣神,他留意到了妆奁前点着的那盏纱灯,遂问道:“你夜里有点灯的习惯?”
“这个问题,你从前问过我了。”梓菱抬头,杏眼里映着光辉。
垂眸注视片刻,哪吒薄唇轻抿:“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清甜一笑,梓菱淡然道,“本君再说一次就是了。”
“初入蓬莱时,我尚未化形,那会子除了羲和女神还有两位神女姐姐,她们是主子的陪嫁侍女,从小就跟着她。”
“凡人常说天妒英才,我觉得这话就是形容羲和女神的,不过一千多年,她的仙力就开始消散,是即将沉寂之兆。”
“帝俊也曾生过悔恨之心,想来看望主子,但都被她拒之门外了。”
“羲和女神陨灭那日,天上生了十个太阳,听闻凡间酷暑难耐,灾荒连连,人族有灭亡之势,为了守护天下苍生,帝俊用自己的肉身祭阵,与九只金乌同归于尽。”
“他虽说不是个好丈夫,但确实算是一位称职的天帝。”
“主子走后,蓬莱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为了方便照看草木,我从华阳洞搬到了这里,盖了个小木屋。”
“那时候的蓬莱远比现在荒凉,森林绵延成片,一望无际,天一黑啊,就什么都瞧不见了,于是我便在屋内屋外全都点上灯,好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整整一千年,我独自住在岛上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三郎你知道吗?那段日子特别孤寂,冷冷清清的,仿佛已经被世界抛弃了,我真怕我会撑不下去。”
“幸好没过多久,潇芊便化形了,这种柳暗花明的感觉真的让我好激动!”
沉默了会儿,梓菱话锋一转,继续道:“所以,这五百年纵使等得十分煎熬,但只要憧憬着你醒来那日时的欢喜,我便有勇气一直等下去。”
静夜沉沉,她眼里闪着温柔的光,一如窗外散落苍穹的星辰,清艳动人。
墨瞳幽邃,哪吒深深凝视,仿佛想将她这副模样镌刻进心底,用余生来珍爱疼惜。
喉头略微哽咽,哪吒收拢大掌,脸颊往她的发顶靠了去:“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抱紧男人的腰,梓菱阖眸睡去。
曾经,她从未想过依靠任何人,但现在,她就想对他袒露自己内心的软弱,让他怜惜,被他呵护。
怀里的小兔子弯着唇角,一副狡黠模样。
见她如此,哪吒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吻了下她的额头,随即弹指熄灭了那盏纱灯。
廊下月华如水,与灯笼投下的影子交相辉映。
在这静悄悄的夜里,那些难以言说的情愫蔓延疯长,终究是让彼此的心又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着,一如当年,白天梓菱在羲和轩办公,哪吒在华阳洞练功,待入夜,二人再聚在一块儿腻歪。
入秋了,院子里的景致已然显出几分衰败,落花纷飞,枝叶凋零,唯有桂花悄然绽放,香气沁鼻。
冷风灌进屋子里,吹得书桌上的账簿哗啦作响。
梓菱用镇尺压住,一手执笔,一手拨动算盘,继续核对上头记录的账目。
不多时,盈蕊提着裙摆,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女君!”小丫头气喘吁吁道,“方才巡逻的姐姐们差人送信,说三太子在观星台摆阵,似乎是要引天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