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低低的嗡鸣声从天而降,四周煞气缭绕,阴风翻滚。
随着注入黑雾的灵力愈渐加重,倍受撕扯的钦天印出现了裂痕。
紧接着,一团像火球般的紫雾从穹顶的口子落了下来,直直地砸进了北玄武所在的星位。
钦天印猛然震颤,旋即停止了挣.扎,就像是旋转的齿轮卡进了凹槽里,再难移动分毫。
繁星隐退,苍茫的天地仿佛静止了一瞬,周遭陡然陷在了诡异的沉谧里,连微风都不复存在。
须臾之后,数道金芒像回光返照一般从黑雾中逸散而出。
只听砰的一声响,整个钦天印霎时分崩离析,在空中炸开一朵裹了阴霾的火烧云。
金色的碎片夹带着浓郁炽烈的仙力,化为一颗颗流星,划出黑紫色的尾脚,像火球一般坠了下来。
阴风呼啸宛若天地将倾,在树林间掀起惊涛骇浪,一时间鸟雀惊飞,走兽奔逃。
坠兔收光,东岳泰山隐在云雾后的山脉逐渐显出轮廓。
紫金宫雕栏玉砌,披着琉璃瓦的屋檐下清露悬坠。
黄天化彻夜难眠,索性早早地就在毓风阁里点了一盏灯。
纱灯静静燃烧,光影打在他清俊的眉眼上,铺开一层愁郁之色。
视线转动,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也跟着落在了桌面上。
用花瓣儿制成的信纸幽香四溢,上头明明白白写着“三日后,酉时,一线天,与君逢……”
是她的字迹,也是她身上的味道
本想着昨夜便带她回府定下亲事,他备了金风玉露,也备了美酒佳肴,甚至若是她愿意,他的毓风阁从此便能拥有女主人。
他满心期待,谋划已久,可她却爽约了,一直到月上梢头,山间雾气绍绕,她也未曾出现。
喉头滚了滚,黄天化觉得呼吸有些不畅,活了几百年了,头一回心痛至此。
所以,她这是想让他彻底断了念想的意思么?
究竟为何,为何一个机会也不愿意给他?
眼底笼上一层阴翳,坐在昏暗的光影里,黄天化内心翻滚如汹涌的潮水,久久难以自拔。
角落里的更漏一滴接着一滴徐徐流逝,光线渐亮,不多时,朝阳终于升起来了。
金灿灿的,像丝绸一般钻进窗棂,落地生辉。
那坐在桌前的颀长身影迎着光站了起来。
沉吟一宿,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也不甘心,他必须得去蓬莱,找云苒问个明白。
迅速系好革带,黄天化阔步往外,甫一打开房门,就瞧见了匆匆步入庭院的钟英。
“公子!出事儿了,公子!”
倾身凑近,钟英压低了音量道:“听闻凌晨时分酆都大帝给老爷传了信,说修罗族倾巢而出,直奔蓬莱去了!”
“这是属下方才偷偷听来的,老爷大抵是想瞒着您!”
急声说完,许是太过紧张,钟英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紧接着,就见面前这道竹青色的身影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疾风卷过凉亭,正在里头伸懒腰的玉麒麟嗥鸣了两声,旋即迅速跟上。
钟英以为自己通风报信的速度已经够快了,然不承想毓风阁外围早已有人把守。
这厢一人一兽刚跨出院门,便被围上来的侍卫挡住了去路。
一袭紫色鹤氅,黄飞虎款步而出,神情冷肃道:“你今天若是敢走出宫门,就不要再做我黄家的儿子。”
身为父亲,他与李靖的同病相怜之处,便是在武力上拿不住自己的儿子,向来只能用威严压制。
可话说得这样重,摆明了就是担心对方发生意外,这便更加意味着蓬莱确实危在旦夕。
咬紧后槽牙,黄天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孩儿不孝,还望父王谅解!”
他声线里有显而易见的颤.抖,一如那双布了血丝的星眸,不容置喙,且孤注一掷。
侍卫们无人赶上,毕竟三位公子都在隔岸观火,他们又何必去螳臂当车?
眼瞧着这人跨上玉麒麟转眼就消失在了云层深处,黄飞虎气得脸色发青,却也无可奈何。
沉默着转过身,两鬓略生斑白的老父亲负手在后,眼底神色复杂。
远处的白雾已全然散去,放眼一望,整座泰山千峦环翠,万壑流青。
而此刻的蓬莱仙岛罩在浓云翻滚的黑雾下,像极了火山喷发时的炼狱之景。
“快,大家快到华阳洞去!”
万兽奔袭,脚印像骤雨一般落下,草皮掀起,黄土裸.露,丛林里火花飞溅,喧嚣嘈杂,四处堆满破败疮痍。
结界破了,比她们所想的要更加突然,也要更加迅猛。
对方来势汹汹,手段阴狠,裹挟着妖火的陨石接连落下,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火海,显然压根儿就未曾顾及过岛上的无辜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