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兮兮的身子,在大火里皱成一团,他甚至都不知晓什么叫做活着,脆弱的生.命就转瞬即逝。
心头紧缩,梓菱到底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玉兔,追了出去。
可才刚走下台阶,身后之人就蓦然出声道:“女君,你可知玉虚宫弟子祁阳是怎么死的?”
梓菱顿住,不解地侧过了头。
“祁阳暴.毙,乃三太子刻意为之,其缘由便是祁阳想同您袒露当年之事。”
“女君若是留下腓腓,只会同三太子剪不断理还乱,可他残暴不仁,滥杀无辜,女君又怎能同这样的人再有瓜葛?”
桑洇本不想将话说得这样绝,但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天,绝不能容许她再心软!
话音落下,却迟迟未有回应,梓菱沉默地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盈蕊一头雾水,懵懵地挠着头,委实搞不清状况。
见青鸾已停在草地上,她赶忙追出去道:“腓腓,你要去哪里呀?”
“青鸾是上不了九重天的,你不要跟它走啊,哎,腓腓!”
尖喙一叼,青鸾把腓腓带到了背上,又是一声长唳,青鸾展翅,朝天冲去。
腓腓乖巧地坐着,疾风吹动它的毛发,像极了一位不畏艰险的孤勇者。
不过一会儿,二者的身影就在空中化为了一个小点。
梓菱捏诀,召唤来了自己的行云。
“女君!”
“桑洇,本君知道你的好意,但本君在炎帝的残魂面前立过誓,此生决不会抛弃腓腓,往日种种,皆是旁人的过错,与它无关!”
语罢,她飒利地踩上行云,追了出去。
立在廊下遥望她远去的背影,桑洇眉宇愁郁成结。
真的只是因为这样么?
摇了摇头,他眼底神色复杂,觉得自己和这只被丢进笼子里的玉兔一样悲哀。
梓菱会去追腓腓,单纯只是觉得自己错了。
心情好时就抱抱它,不高兴了就将它逐出家门,身为万物女神怎么做出这样的行径?
夜幕降临的时候,梓菱带着腓腓回到了蓬莱。
这小东西孤身在外飘荡了几日,好不容易才寻到离凡间最近的东岳花海,许是对天上的神仙感到失望,它一心只想回霍山去。
正因此,梓菱愈发觉得羞愧难当。
暮染烟岚,月辉在远山上落了一层连绵起伏的光。
羲和轩内灯火昱昱,夜风习习。
梓菱靠桌而坐,手上执了一支笔,望着虚里发呆。
吩咐了盈蕊去给腓腓洗澡,不多时,被收拾干净的毛团子溜了进来。
它似乎还生着气,一声也不吭,径直走去墙角叼走了自己睡觉用的软垫。
红缎的面料,盘金银绣一幅凤戏牡丹,是它爹在凡间花重金买的。
本以为全都丢干净了,没想到还遗漏了这件。
做工精良的垫子本就重,腓腓腿上还有伤,好不容易才将其拖到房门口。
毛乎乎的身子顿了顿,它到底是回头望了她一眼。
黝黑发亮的眼底含了一泡泪,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梓菱心口微缩,黛眉轻轻地蹙了起来。
她目光沉静,注视着那小东西咬紧软垫,费力地往外拽。
明明是眼泪汪汪的样子,却始终未落下泪来,执拗得令人心疼。
直到它带着软垫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梓菱才起身去瞧。
柔煦的凉风回荡在廊下,就像是缕缕丝绒拂过脸颊,清爽宜人。
腓腓就窝在窗台下,整个身子罩在光影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缀了灰色条纹的毛发在风中翩动,它阖着眸,睡颜很是乖巧。
许是很喜欢这块软垫,也一直记着它爹说过的话:“你要一直守在娘亲身边,赐予她福气,知道么?”
所以宁可睡在她的房门外,也不愿去盈蕊那儿。
腓腓是个好孩子,可却不知是倒了什么霉,偏偏被他们二人领养。
若是傕汜道人知晓了,应当会很后悔吧?
窸窣的虫鸣声从花圃里传来,梓菱靠着门框蹲下,举头望月。
前世的回忆再度涌进脑海,她记得在桃源村时,每晚都会坐在秋千上仰望星空,心里想着,他会不会也在天上看着他们母子呢?
前世的自己可真傻啊!
她在凡间日复一日地等候,带着那么点儿渺茫的希望,盼着有朝一日能再见他一面。
可他呢?
或许在注定要抛下她那时起,就已经想好了再结新欢吧?
至于这二人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她并不关心。
不过是一场情劫罢了,没什么好值得追究的。
梓菱的内心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这些往事而惊起波澜。
只不过,她放不下承焱,因为她的自私,让那个无辜的孩子成了牺牲品。
她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