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她冷笑出声,言语不含一丝温度,“陆少安就是这样诱导你的?那本宫还得多谢你了?”
她本来就是父兄手里的工具,难道她的命还能值得了一座城池不成?
况且平阳王是她伯父,不见得会比那位做哥哥的绝情。
不知是该说这人傻还是天真,梓菱失望地摇了摇头,但无论如何,于己而言,她都是个叛徒!
“来人!”梓菱怒目扬声,“拉下去,杖毙!”
乍然闻此,玉娆霎时脸色煞白。
大抵是有些不可置信,直到侍卫们架住了她的双臂,她才想起来磕头求情。
“公主,公主饶命啊公主……奴婢知道错了,奴婢错了啊!公主……公主饶命啊!”
梓菱平日里太过随和,以至于到底是少了些威信,才让玉娆自作主张就出卖了她。
但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一如此刻,无论玉娆如何哭喊,她也仍旧无动于衷,任由侍卫将其拖走。
饶命?
她若是饶了她的命,那谁来饶他的命呢?
梓菱目光寒凉,孤寂的身影笼在一片阴翳之下,良久,她才迈开步子朝大内而去。
天上又飘起了细软的雪花,在御花园的九曲回廊上快步疾行,寒风接连不断地吹了进来,时不时就会刮几缕在她的脸上。
她也无暇去擦了,就攥紧斗篷,一个劲地闷头往前走。
绣鞋踩过水坑,溅起的水花浸.湿了她烟紫色的裙摆,狐狸毛在空中飞舞着,显得她整个人清冷又苍白。
旁人都唾骂他意图谋反乃大逆不道、其罪当诛,可她并不在意这个。
她在意的是,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一定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有些事,她已经想明白了。
沈梦瑶也消失了,他们都是一伙的,秦霜归乡那日,他本该一同离去,所谓山贼是假,事情的真相应当是他不愿意去平阳,以至于同他们起了冲突。
而今日在野外,若是他选择丢下她,也是有希望突出重围的,可却为了她束手就擒,回来受死。
还有,若是当真在战场上相见,她想,梓苏才是那个会拿她来威胁敌军的人。
所以,这是一个死局。
最好的办法就是他放弃自己的武将身份,带她远走高飞,逃离这些纷争。
可当初,若不是她非要一厢情愿,他又何以至此?
所以,说到底,都是她的错。
红唇抿着,梓菱未有理会过任何沿路撞见的宫人,就像已经全然不属于这凡尘俗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萧瑟、冷漠。
又想起了多年前,她的母妃也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却为母则刚,将匕首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以一尸两命相逼,换她留在这里。
所以,她也决不能坐以待毙。
就算要死,也应当是她。
晡时,梓菱终于得以站在天牢的大门口。
日渐西沉,哪怕是映照在醺黄的夕阳下,她的脸色也如死水一般凄冷无光。
纯白的斗篷下摆沾满了污渍,狼狈,却也像一株蒲苇般坚韧。
“有劳将军了。”御前大总管元福盛将手里的银子塞到驻守天牢的将领手中,和气一笑。
早在先帝在位时,元福盛就是御前红人,是以威望颇高,那将领不敢不给面子,到底还是识相地让了路。
来到梓菱面前,元福盛颔首叮嘱道:“公主啊,您快些进去,就半个时辰,千万别耽搁。”
“多谢福伯。”梓菱实在笑不出来,但还是勉强扯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
元福盛是看着她长大的,眼下见她如此失魂落魄,委实是于心不忍。
站在原地望她走进天牢,元福盛是要先行返回的,但想了想,还是留在门口候着了。
天牢里阴森幽暗,油灯五步一盏,仿佛无时无刻都弥漫着一股腐朽血腥的气息。
确实如话本子里描述的那般人间地狱。
可她并不害怕,只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跟随狱卒往前走。
那厢哪吒就安安静静地坐在牢房里,因着是即日问斩的死刑犯,他被关在了最幽静的一片区域。
头顶的栅窗窄小,只能微微透进些许光亮,正是沉陷在令人压抑的死寂当中时,脚步声逐渐逼近。
紧接着,女儿家清亮的嗓音乍然响起:“三郎!”
哪吒恍然抬眼,眸中呈现一瞬惊愕,然后才纵身窜了过去,跪在了栅栏边。
“你来作甚?!”本以为他的手已经够凉了,不承想,梓菱的手竟冻得跟冰块一样,他牢牢握住,试图给她取暖,“怎会这样凉?”
沉寂的血液一瞬间翻滚了起来,他眉宇紧皱,却又抱不到她,只能伸手去抚摸她的脸。
“三郎……”梓菱积蓄已久的泪水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她无暇看顾自己,满心满眼皆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