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难以置信。
轻轻拍着面前人的脊背,待她稍稍心绪平缓了些,玉娆问:“公主,那些面首要如何处置?”
“让人送去大姐姐府上。”梓菱头也没抬,轻声答。
玉娆点头:“是,公主。”
转眼已是一月后,公主府中众人仍旧风平浪静地生活着,仿佛从未有人知晓不久前的那段悲欢离合。
云物韶朗,风景清和。
阳光顺着窗棂的缝隙打入书房内,映出一团毛茸茸的影子。
灰兔窝在笼子里玩线球,身形圆润,毛色柔亮,想来在公主府中的生活很是滋润。
透过铁笼子的空隙,是一道纤细曼妙的烟紫色倩影,她手中执了笔,正端坐在书桌前。
袅袅青烟徐徐从青铜质地的香炉中飘出,空气里檀香四溢。
玉娆推门而入,将怀里抱着的卷轴一并放在书桌旁的瓷篓内。
“公主,”玉娆道,“李将军的字画鲜少在市面上流通,咱们能收集到的,都在这儿了。”
梓菱正在临摹一幅朔漠孤烟红日图,闻言瞥了眼那十余幅字画,轻声道:“够了。”
习得这些书画中的精髓,少说得数月,应当是能缓解不少相思之苦了。
轻轻叹了口气,她提笔蘸墨,继续潜心描摹。
直到日落西山,梓菱才从画卷中抽出神来。
敲了敲有些发酸的后腰,她起身去用膳,用完膳就在花园里散步。
日子又恢复了往常那般冷冷清清,远没有他在时的多姿多彩。
倒也不是说那人给她准备了多少好玩儿的东西,而是只要相爱的两个人在一块儿,哪怕仅是携手漫步,也是足以令人心生欢喜的。
天色晻暧,抬头望着夜幕下高悬的明月,梓菱不由得有些鼻头发酸,心口堵堵的,仿佛连呼吸都会痛。
原来思念一个人这样痛苦啊!她对他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他应当也会很心痛吧?
梓菱拢了拢肩上披着的大氅往回走,颇想冲过去抱住那个倔强的男人,告诉他,她爱他……
然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几人转头望去,正是瞧见驸马陆少安领着仆从搬了几只木箱子进来。
“都暂且囤到书房去吧!”陆少安道。
“是,驸马爷!”
虽是表面夫妻,但见了面招呼还是得打的。
那厢陆少安恭敬地行了一礼:“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驸马爷这是作甚呢?”梓菱打起了点精神,款步靠近,莞尔道。
“哦,那些啊,”陆少安摇着折扇,笑应道,“都是要送去李将军府的贺礼,昨儿个早朝,圣上给李将军与左相家的嫡女下旨赐婚了。”
这“赐婚”二字就像是一柄利刃迎面袭来,梓菱脑中嗡鸣一瞬,膝盖窝下意识发软,往后踉跄了半步。
玉娆等人连忙扶住:“公主。”
虽说哪吒每回来公主府要么走的角门,要么翻.墙而入,总是低调行事,但陆少安还是对他来此的频率有所了解的。
眼下已经一月未见他踏足过公主府,陆少安也心知这二人之间定是生出了龃龉。
纵使内心实在八卦非常,但他身为驸马也不好过问公主的私事,直到昨日早朝才算恍然大悟。
原来是李将军要议亲了啊!
可瞅着眼前人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想必之前并不知情。
所以……那人竟是一面与公主龙凤呈祥,一面又与相府的嫡女暗度陈仓?
啧,这喜欢女人的男人就是薄情啊!像他陆少安就干不出这种事儿。
流水的小倌,铁打的驸马爷,一次只玩一个,是他陆少安的原则!
内心唏嘘不已,本着想要助其早日解脱的心思,陆少安思忖了会儿,还是补充了句:“据说李将军与沈小姐情投意合,私下里已经换过帖子了。”
如他所料,对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更白了两分。
本以为是圣命难为,没想到竟是他心甘情愿的?
梓菱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砰的一声就断了,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盾击,疼得她有些眩晕。
原来……放不下的,只有她自己啊!
她揪着衣襟,费力地转过身,又像是如坠千斤一般艰难地迈开了步子,内心却忽然如释重负。
还好,只有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云物韶朗,风景清和。”出自《陈书·世祖纪》
第63章 共清欢(八)
夜色黤黤,房内寂寥无声,透着丝丝寒意。
梓菱躺在床上,睁着的眼眸像是黑曜石一般微微泛光。
她觉得很累,双眸也因长久的哭泣而疼痛,却久久难以入眠。
只要一闭眼,脑海里便是那人的影子,他的笑仍旧似星辰般闪耀,却也像锋利的刀刃,将她的心割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