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云苒在这里枯坐一日,也想明白了,女君之所以顺水推舟,诱导炳灵公允诺这桩婚事,一是为了给她寻个好归宿,二是为了稳固蓬莱的地位。
自古以来,上位者往往以武取胜,如今虽说天帝表面上对蓬莱和和气气,修罗族与蓬莱从无往来,但保不准这两方势力暗中都存有吞并蓬莱的心思。
与擅武的仙家结亲,对蓬莱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自打潇芊同真君好上之后,云苒其实也对感情一事有过向往——在机缘巧合之下遇见自己的真爱,经历一段刻骨铭心,最终修成正果。
可如今来看,怕是不可能了。
云苒沉默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道:“愿意。”
梓菱并未看她,在桌上舀了一勺蜜露加在茶水里,淡声道:“那你同本君说说,为何愿意?”
“啊?”云苒面露不解,这是什么问题呀?
她绞尽脑汁地思忖了会儿,才答道:“因为……因为东岳大帝一家儿郎众多,且代酆都大帝执掌地府,权势与名誉兼具,而炳灵公法力高强,模样也生得十分俊朗……”
云苒这认真的模样,就像是话本子里的书生在回答夫子的提问。
说到最后,大抵是因为害羞,声音愈发微弱。
梓菱忍俊不禁,只敲了敲桌面,示意她坐下。
注视着对方那双纯澈似麋鹿般的眸子,梓菱似笑非笑道:“你这丫头,被人家看光了身子,还替他说好话呢!”
经此一提,云苒才有所顿悟。
对啊,那该死的登徒浪子,她不诅咒他就不错了!
而再度提起这事儿,云苒当真是羞得没脸见人,这便将头埋进了放于桌面的臂弯里,瓮声道:“君上,您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梓菱终是失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安抚道:“好了,本君不与你玩笑了。”
“今日本君走后,炳灵公可还有说些什么?”梓菱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她抬-起头来,“比如,何日来下聘?”
关于下聘一事,黄天化走时端的只字未提。
云苒如实地摇了摇头,复述道:“炳灵公说先接触接触,培养感情,等我想成亲了,他再来求娶。”
“我想了想,这样也好,不然彼此都不了解对方,成亲之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挺奇怪的。”
“而且,我也还没做好离开蓬莱的准备……”
云苒兀自表明心中所想,并未从梓菱的侧脸觉察到她神色的转变。
合着在她面前,是“三书六礼,一个都不会少。”
她不在场时,就成了“先接触接触,培养感情?”
一听到这话,梓菱就忍不住轻皱了下黛眉。
云苒这丫头能被他糊弄住,并不代表她也会。
这男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真以为她觉察不出来么?
她们蓬莱虽皆为草木成仙,但并不代表脑子愚钝。
怕是等会儿养着养着,就直接始乱终弃了罢?
梓菱在心底轻笑了声,险些拍案而起。
她不轻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道:“苒苒,本君告诉你一句话。”
云苒道:“嗯?”
“警惕坏男人。”梓菱掷地有声。
云苒眨了眨眼睛,试探道:“君上的意思是,炳灵公是坏男人?”
她疑惑且震惊。
那这人还能嫁么?
梓菱神色肃然地看着她,补充道:“这全天下的男人,就没有不坏的。”
比如某位言行古怪的玉虚宫小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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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轩的后院里有一池清泉,见阳水凉,入夜则暖,为梓菱每日的沐浴之所。
沐浴完回到寝房,她在圆桌旁停.下,拾起了放在桌上的那块白色巾帕。
今日离开地府时,忘记还给他了。
梓菱目光落在虚里。
直到此时此刻,她都没有搞明白,那小道士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为何会让她觉得如此熟悉?
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在哪里闻到过。
就像是,像是……与生俱来存在于她的五感之中的。
这世上,确实有许多事物是成对而生,天然相吸的,就似日月与阴阳。
所以,难不成她天生就是喜闻他身上那股味道,毫无缘由?
梓菱尤在怀疑人生之际,盈蕊端着木盘走了进来,她身为女君的仙侍,平日里也得负责照拂女君的饮食起居。
盈蕊放下盛了白狐奶的铜盆,一面往里头倒蜜露,一面道:“女君,今日小狐狸闹脾气,没挤出来多少奶,我就多兑了些露水。”
梓菱每晚都得用兽奶混着蜜露浸手,这是蓬莱仙子历来的保养之法。
蓬莱仙子,从头到脚都得是精致的。
趁着梓菱浸手的功夫,盈蕊在房内收拾衣物,瞟见桌上那方沾了沙尘的巾帕,她问道:“女君,这帕子,是要拿去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