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并非如此,可这种感觉到底因何而生,梓菱又全然无解。
心下茫然,她正想道一声“无妨”之际。
身后一名小仙子突然出声道:“咦?潇芊姐姐怎的回来啦?”
闻言抬眸,正是见着雪青色襦裙的潇芊快步而来。
梓菱面上的愁郁立时一扫而空,连忙扬起笑脸走出亭子迎接。
“芊芊!”
“青儿!”
堪堪握住对方的手,还未来得及寒暄,已听潇芊急声道:“三太子,在受雷刑!”
梓菱霎时愣在原地,蓦就明白了内心的惴惴不安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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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神台,又是一道惊雷劈落,或青或紫或蓝的光芒漫彻天际。
余波过境,众神衣袍鼓动。
已受五道天雷,饶是傲骨嶙嶙的三太子也终于难以为继,将头耷拉了下去。
那袭红衣被晕染开大片濡湿的痕迹,以及地面上不断蔓延的血迹,都足以表明他当是全身都在淌血。
杨戬与黄天化双双垂眸,委实不忍心再看下去。
女君若是再不来,这五百年余年的修为就当真要交代于此了。
人群之左,素知夫人倚靠金吒而站。
她满眼焦灼与无措,可身为一个妇道人家,又全然无计可施。
颤颤地朝李靖抬起了手,可后者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严肃冷峻的模样,仿佛那被缚于刑台之上的是个陌生人。
素知夫人眸光闪烁,眼神愈发黯淡,沉吟良久,到底是将手收了回来。
罢了,在他心里,许是终究还是没能承认哪吒这个儿子吧?
哪吒已经无血可吐了。
全身无力,他索性阖上眸,仍由痛觉在五脏六腑,奇经八脉肆虐,仿佛筋骨俱碎,烈火灼心。
回想当年削骨还父剔肉还母,其痛楚似乎与之不遑多让。
可究竟哪一次更痛,他已经难以分辨,脑子里的识海逐渐飘忽,像是即将陷入一片空茫之境。
只那一抹纤细的身姿仍旧清晰鲜活,历历在目。
烟雨朦胧的五月,月姝跪坐在雨中啜泣,小心翼翼地装敛他的尸骨……
他此刻忽就感到十分庆幸——
还好梓菱不要他了,哪怕他今日命丧于此,也不会再惹她伤心难过……
见他久久未有抬头,一副濒死之状。
金霞童子满心惶恐,抬头去看太乙真人,焦急道:“师父,师兄他……”
这可是您含辛茹苦培养了五百余年的真传弟子啊!
“为师给他下了护心咒,死不了,”太乙真人白眉愁郁成结,用传音术道,“大不了拎回去回炉重造一番,就当做五百余年前那场封神大典,他封了个寂寞吧!”
再度长叹一声,老者忍不住阖眸摇了摇头。
孽缘!真真是孽缘啊!
天际云团密布,巨响过后,又是一道天雷劈落。
而那被缚于刑台之上的人彻底失了反应。
六道天雷,便是天庭战力之首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陛下,收手吧!”天后出声,用凌厉的目光看向天帝。
纵然是天庭之主,也不得如此公报私仇。
与之成婚千年以来,这还是金瑶头一回用轩辕皇帝之女的身份来制约他。
可昊天登上天帝之位,全然倚靠自己的实力,他最不喜有人不劳而获。
羲和女神将所有的法力封存于蓬莱,而上古天君帝俊又因对其有愧,给予了蓬莱一道钦天印作为护身符,在仙界,无人敢对蓬莱不敬。
可那蓬莱女君不过就是一名弱女子,有何资格与他平起平坐?
他今日,就要让众神知晓他天帝的威势,好生瞧瞧,若是违抗圣令,会有何下场!
天帝收回目光,望向刑台,朗声道:“继续!”
众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想当年,真君受完六道天雷近乎无法动弹,今日七道天雷下去,三太子只怕会五脏六腑俱裂,经脉俱断,七窍流血吧?
天帝未免太凶残了。
此时此刻,不忍直视的人愈发多了些。
好在哪吒已经五感皆失,彻底陷入麻木,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脑子里混沌不堪,近乎白茫茫一片,若不是胸腔内那颗心还在强劲有力地跳动,只怕连自己是谁,他都全然忘却。
墨发垂落脸侧,遮挡住了他阖上的一双眼。
身侧仿佛有长风袭来,将他卷入云端,轻缓缓地沉浮不定,愈飘愈远……
就在这即将意识涣散之际,恍惚间,他听见了什么声音。
如敲冰戛玉,清脆婉转,却又铿锵有力,直直地灌入了他的耳中——
“这最后一道天雷,本君来接!”
像是五感被倏尔打通,哪吒从云端落地,恍然睁开了眼。
思绪回笼,模糊的视线愈渐清晰。
记忆里最为熟悉的那道水蓝色倩影,此刻正就直立于他的面前,哪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