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偶脸上的彩漆还化了大半,看起来颇为滑稽可笑。
“你若是无处可去,我这里倒是有个好处去处,比较适合你。”
这安幼舆生前既然能考中进士,必定才学过人。
要是能拐到皇甫夫人那里,给小姑娘们做个教书先生,当真是再好不过。
“不了。”安幼舆当真是心灰意冷,声音里半点情绪都没有了。
他就那么清清淡淡地说:“我想回云南去,白无常说,花姑子就是死在了云南,死在了苍山洱海之间。”
他说:“我还想回到那里去,我总得陪着她。”
“那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也会把你送到云南去的。”
江停云虽然遗憾少了一个劳动力,但既然当事鬼不情愿,他也不能做那强买强卖的事不是?
两人商议好之后,江停云便将槐木收好,起身推开门,迎面就是焦急等待许久的马员外。
“公子,如何了?那孽障可是被除掉了吗?”
江停云神色微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决定撒一个谎,一个成全王氏夫人,也成安幼舆一片心意的慌。
心里打定了主意,他神情复杂地看了马员外一眼,忽而一叹:“员外大可不必一口一个孽障。
此事对王氏夫人来说是孽,但与你来说,又何尝不是缘呢?”
“公子这是何意?”马员外一头雾水。
江停云道:“员外可知,你命中本该是有一子的?”
马员外更加迷惑了,淮儿不就是他的那一子吗?怎么又问我知不知道?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江停云曾经说过,马淮虽然是他的骨肉,却是讨债鬼投胎,找他要要前世孽债的。
若是如此,严格算起来,马淮就不是他的儿子。
那么……
马员外的眼睛亮了起来,“公子的意思是说……”
莫不是,这泥塑里附身的,才该是他的儿子?
那是不是说明,儿媳妇王氏肚子里如今怀的这个,正是他们马家的血脉?
江停云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
“啊,这可真是太好了!真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呀!”
江停云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暗道:这里的老天,的确是挺开眼的。
真情实感地谢天谢地了一番之后,马员外也没有忘记江停云这个大功臣。
“小公子,家中已略备薄酒,还请小公子移步花厅,让我的儿媳妇亲自向你敬酒致谢。”
正好江停云也想见一见王氏,看一看她肚子里的胎儿有没有问题,也就没有推辞,点了点头随他去了花厅。
花厅里果然已经收拾好了,桌案上摆了几样凉菜,还有两壶美酒。
另有无数仆从鱼贯而入,手里都捧着保温的食盒。
“小公子,请上坐。”
江停云推辞道:“客随主便,还是请员外上座吧。”
马员外怪道:“诶,小公子可是我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若不上坐,吾心何安?”
“员外乃是长者,理应上座。”
“公子当真是折煞老夫啦……”
两人相互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江停云坐了上首,马员外做陪。
那些捧着食盒的仆从,把里面保温的热菜一一放在桌子上,很快就摆了一大桌子。
江亭云略略扫了一眼,这一桌菜,可谓是集齐了淮扬菜的精华。
“小公子,老夫先敬你一杯。”
“员外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在一间屋子里躲了将近一个月的王氏婆媳,也终于重新洗漱梳妆完毕,一起来到了花厅,拜谢江停云这个高人。
看见王氏,马员外便笑着吩咐道:“儿媳妇,就是这位公子除掉了纠缠你的妖孽,你快来给公子敬酒。”
在马员外面前,王氏表现得非常乖巧。
自从进门之后,除了行礼,她就一直低着头站在马太太身后,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得了吩咐之后,她才款款挪动莲步,走到桌前斟了一杯酒,把脸偏向一侧,保证江停云看不清自己的容颜。
酒杯则是被她双手举起,柔声细气地说:“奴家特一薄酒,聊表谢意,还望恩公不要推辞。”
江停云面不改色,只以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头去接那酒杯,完全避免了和王氏有任何肢体接触。
“多谢夫人。”
在这个过程中,他迅速施展望气之术,看了两眼王氏的肚子。
见她腹部胎息正常,才暗暗松了口气,旋即又为安幼舆担忧了起来。
确定了王氏肚子里的孩子没有问题,江停云也没有了再应付马员外的心思,很快就借口家中有事,就要告辞。
“公子留步。”马员外却拦住了他。
江停云不解地看着他,“员外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