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除了无数幅古代风景画外,还有许多幅人像。
那个容貌惊艳的女子被舒相宜称为花欲语,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孩被舒相宜称为小豆子;除了这两位外,其余大半画作都是同一个人,或坐或立,或垂眼淡笑,或凝望远处沉思。
舒相宜向每一个参观的人介绍,她笔下的风景属于一个2000多年前的国家,而画中的那个男子名叫宋时歇,他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只为挽救这个国家的命运。
舒相宜知道,绥国的万千百姓,在百里缺的庇佑和宋时歇的牺牲下,隐姓埋名活了下来。
他们一代又一代生存,这段隐秘的历史被他们口口相传。
说不定,她真是宋时歇口中那户舒姓夫妇的后代。
她将绥国的故事说给每一个人听,她将宋时歇以身殉天的故事说给每一个人听。
有参观者好奇问过她:“舒小姐,这个关于绥国的故事,是您编造的吗?”
舒相宜笑着摇摇头:“不是哦,它是真实存在的。”
提问的人并不是很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宋时歇那种人?默默无闻替人送死,根本没有人缅怀他。”
舒相宜说:“我在缅怀他呀。”
提问的人对视一眼,觉得搞艺术的人,果然难以理解。
画展的最后一日。
与一众参观者聊完天后,舒相宜口干舌燥,跑去前台喝水。
喝完水,她不经意间回眸,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眨眨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舒相宜上前追上几步,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开口试探——
“郁馆长?”
郁都转过身来,他还是那样,斯文儒雅。
他笑着点头:“舒姑娘。”
果然是他。
舒相宜平复了一下呼吸,因为激动,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郁都馆长,您怎么来了?”
郁都说:“听说你在办画展,特意来看看。”
他目光重新落到最近的一幅画作上,上面描绘的是王都的繁荣景象,他目光中似有眷念。
再度望向她时,郁都笑着问:“现在,你相信绥国是真实存在的吗?”
舒相宜毫不犹豫便点头:“我相信。”
郁都眉眼越发温和了几分:“多谢你。”
当年博物馆3日展览结束后,这里人去楼空,郁都馆长不知所终。
她一度想找到郁都,想再看一看宋时歇的雕塑,可网上却搜不到郁都馆长的下一站在哪里,她只好作罢。
现在突然在这里碰见他,她紧张又兴奋,她有一大堆的问题想要问他。
似乎是看出她的焦急,郁都示意她边走边说。
“郁馆长。”舒相宜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前我在您的博物馆里经历过一件事情,一直想告诉您。”
郁都好整以暇:“哦,是吗?什么事情?”
舒相宜顿了顿:“我知道这很荒诞离奇,但我看到了您馆里的雕塑复活,就是雕塑展厅里那些泥土塑成的雕塑。”
郁都的表情很严肃:“你确定是亲眼看到的?”
“对,我亲眼看到的,而且不止一次。”舒相宜说,“我和他们都说过话,他们称自己来自2000年前的绥国,是陪百里缺殉葬的人。”
郁都有些惊讶,他思忖了好一会儿。
他的态度不由得让舒相宜有些紧张,难道郁都真的毫不知情吗?
她问:“您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复活吗?您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郁都思索了一阵,然后笑道:“想必,是思念吧。”
这个玄之又玄的答案令她怔然:“思念?”
郁都说:“他们在生前确实是绥国的人,他们的后人一代代地在这个世上生活,他们的故事在后人口中传播,也在我的博物馆中传播。无数人的思念和缅怀汇聚在一起,这样就有了牵绊,这份牵绊的存在,让他们得以‘复活’。”
舒相宜有些明白了:“意思是,正是因为无数人知晓了他们的故事,他们活在了所有人记忆里,这份力量使得他们‘复活’?”
郁都笑了:“差不多。”
舒相宜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菜苗他们可以复活,而宋时歇却一直没有复活——
听过这段故事的人一直将宋时歇认成百里缺,他们思念缅怀之人是百里缺,从来都不是宋时歇。
舒相宜奇道:“您为什么会相信我?”
郁都问:“难道你是在骗我?”
舒相宜摇头:“当然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我自然会信你。”
“可是……”
她还是觉得这份信任来得太突然。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疑团没有解开,郁都馆长究竟是谁?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怀疑。
郁都曾说过绥国的故事是他偶然中得知的。既然只是个故事,没有任何文献资料可以佐证,整个考古界都不相信,那身为考古学家的他为什么坚信故事是真的?他又是如何拼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