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他一眼:“那上面的字根本不是祝福语,你这个大骗子。”
宋时歇笑吟吟:“那是什么?”
舒相宜眼神变柔:“很巧,在我们那里,这几句诗依然很流行。”
宋时歇刻的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而她刻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舒相宜指着小木牌上的“子”字,说:“你看,你们这儿的‘子’字真的很有趣,比我们的‘子’字复杂多了,一个圆圆的脑袋,再加……”
宋时歇打断她,展眉淡笑:“我知道。”
舒相宜微愣,然后翘了翘嘴角:“我也知道。”
他知道她刻的字是什么意思,她亦然。
他们从未对彼此清晰地坦露过心迹,却对彼此的心意早已心知肚明。
不必言说,便是心心相印。
吃过面后,趁着还有时间,舒相宜从一堆贺礼中找到了花欲语送来的那份。
拆开之前,她忽然问宋时歇:“花欲语开心吗?”
宋时歇告诉了她,他在宫内遇见了花欲语。她本想随着宋时歇入宫去见花欲语,后来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放弃了。宫里守卫重重,即便能见到花欲语,也极有可能会连累她。
花欲语现在是百里临渊后宫的夫人,而她是百里缺阵营的人。
她想起花欲语明媚灿烂的笑容,花欲语本该快活自在,现在却一个人孤孤单单待在宫里,层层围墙将花欲语包围着,她进不去,花欲语出不来。
宋时歇说:“以阿语的身手,想趁乱逃出来,并不是难事。放心,她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
舒相宜叹:“她是个好姑娘,她值得最好的人。”
“你们都是好姑娘,能遇到你们,是我三生有幸。”
见他说这么正经的话,舒相宜一时愣怔,没想到他继续道:“能遇到我,也是你们三生有幸。”
舒相宜笑出声。
舒相宜小心翼翼将那礼盒打开,精美的锦盒里装着两把匕首。是花欲语亲手打磨的,刀面光滑刀刃锋利。
一把刻着“歇”字,赠给宋时歇;一把刻着“宜”字,赠给舒相宜。
宋时歇笑道:“这果然是她的风格。”
舒相宜忽然想起,花欲语曾提起过,若是有心上人,她便赠他一把匕首。现在她赠了两把,成双成对。想来,她已经释怀了。
外来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朗声道:“公子,时辰已到。”
宋时歇不答话。
马上就到入宫的时辰了,舒相宜沉默不语。
她起身拿起那幅正在晾的画,墨迹已干。
舒相宜凝望着那幅画出神,忽然念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舒相宜一顿,扭头笑着问宋时歇:“你知道这首诗的最后两句是什么吗?”
宋时歇看着她,他的眼神很复杂,夹杂着舒相宜看不透的情绪。
“是什么?”
舒相宜不再看他,轻声背诵道:“是——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宋时歇在笑:“又是你作的?”
舒相宜也笑,故意玩笑道:“对啊,是不是很有才华?”
他不拆穿她,嘴角弯起弧度:“是,很有才华。”
舒相宜推了宋时歇一把,故作轻松道:“好了,你快去吧。”
宋时歇不动,他还是定定瞧着她,若有所思道:“这是你第六次来到绥国,每次只留3天。到现在为止,3日86个时辰已到。”
舒相宜神色莫名,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宋时歇一挑唇:“这次,我想看着你走。”
“可他们还在等你。”
“那就让他们等,”宋时歇重新在石桌前坐下,神情悠然,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左右等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么一会儿。我可是公子缺,他们没胆子进来抓我。”
看他开始无赖,舒相宜无奈:“祭天大典可不是儿戏。”
“左右我只是最后阶段的祭品,不去观礼又有何妨?”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消失。”
“那我便等着。”
“好。”舒相宜定下心来,笑道,“便让他们干等着。”
她温柔注视着他,而他亦温柔地注视着她。
阳光拨开层层迷雾,自天际倾洒而下。
他亲眼看着她身体变得透明,在第一缕阳光的照拂下渐渐化为虚无。他微微失神,这一刻,绚烂美丽。
舒相宜急促地开口:“宋时歇,我……我不喜欢长相思,我只愿复来归。”
宋时歇唇边噙着淡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深情款款:“好……我会尽力。”
她很勉强地露出一个笑:“那说好了,我等你回来,不见不散。”
她知道这只是奢望,宋时歇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若是不说,她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