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见她一直不停落笔,有个别好奇的宾客忍不住上台来看,看清的那一刻,他惊呼一声。
见他反应奇怪,其余宾客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上前观看。
见围观之人太多,宋时歇索性上台来,护在舒相宜身前,不让其他人挤到她。
惊讶之声此起彼伏。
宋时歇目光落在帛上——她笔下的每个人物都很鲜活,有人兴致高涨高谈阔论,有人单手支颐昏昏欲睡,还有人抱着酒壶伶仃大醉。
有人嗔有人怒,有人喜有人悲。
她画的,是台下众生百态。
舒相宜画得很快,不忘与小豆子低声说话:“怎么样?”
小豆子拿眼到处瞅,不时通风报信:“好像都是些普通宾客……”
小豆子眼睛忽然一亮:“哎,好像有几个人走过来了,看起来钱袋里钱很多……”
宋时歇低斥:“小豆子!”
小豆子一个哆嗦:“我是说,一看衣着打扮就不是寻常人。”
舒相宜一凛,赶紧正襟危坐。
那些宾客果然被他们驱散,领头的一个青衣男子大步跨上台来。
舒相宜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料那个青衣男子并未细看舒相宜,而是将宋时歇上下一打量,一拱手,尊敬道:“这位,想必就是宋时歇宋先生了?”
舒相宜诧异地抬头看了宋时歇一眼。
宋时歇似乎并不惊讶,他不卑不亢应道:“正是在下。”
青衣男子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公子缺有请。”
闻言,舒相宜惊诧地看了宋时歇一眼,却见他神情很是淡定。她心中疑虑重重,不由得暗忖公子缺为何会突然邀请宋时歇相见,他又是如何知晓宋时歇的?
能被百里缺青睐,想必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吧。
一踏入房间,便能闻到丝丝缕缕的暗香,层层叠叠的帷幔后面,便是她心心念念想见很久的百里缺。她历经波折来到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他。
舒相宜掌心冒汗,既兴奋又紧张。她觉得百里缺这个名字真的很有意思。百里缺,缺什么呢?他实在是个完美无缺之人。
完美无缺的百里缺。
宋时歇倒是很淡然,不卑不亢,并未有过多表情。
可奇怪的是,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神情古怪,不住地拿眼偷瞄他们。
远远地,舒相宜听到公子缺在说话:“阿云,可是他来了?”
他嗓音清澈温柔,像林间流淌而过的清泉。
先前那个青衣男子阿云回话:“启禀公子,他来了。”
舒相宜与宋时歇在百里缺面前站定,在阿云的示意下,他们恭敬行礼。
“在下宋时歇,参见公子缺。”
“舒相宜参见公子缺。”
百里缺如传闻中一般温和:“两位不必多礼。”
舒相宜忐忑地抬起眼,看清百里缺的那一刹那,她却猛然震住,想说的话顿时忘了个干净。
端坐在前面的百里缺一身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白衣白裳,眉目清俊,眼尾含笑。
他静默地注视着宋时歇,仿佛对目前的状况早已了然。
舒相宜下意识扭头看宋时歇的反应,他却有些怔然。
她视线再度落在百里缺的脸上,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百里缺与宋时歇居然有七分神似。
震惊过后,舒相宜回过神来。
乍一看,百里缺白衣白裳的样子的确很像她初遇宋时歇时的样子。但仔细一瞧,明显他们的五官、气质并不相同,再加上穿着不同,熟悉的人很容易便能分辨两人。
百里缺像是高高在上的千山雪,时时刻刻挂着悲悯的笑;而宋时歇是肆意随性的人间客,更有烟火气息一些。
而且吧,可能是相处久了,她觉得宋时歇要更好看更英俊一些。
舒相宜总结,好看的人果然都是相似的。
百里缺的目光终于落至舒相宜身上,他轻声质询:“这位是?”
宋时歇正要介绍她是同自己一块来的,舒相宜却先他一步开了口。她再度行礼:“舒相宜,参见公子缺。”
她组织好语言,鼓起勇气道:“听闻公子缺历来重视人才,所以相宜大胆,想推荐推荐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坚定道:“我很小的时候便开始学画,成为画师是我的梦想。我自信自己的画工可以超越王都大多数画师,若是公子信任我,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定不辜负公子缺您所托。”
这种场合,显然不适合直接跟百里缺说“您爹想害死您”这种话,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她不能事事依附宋时歇,既然已经如愿见到了百里缺,那么,她势必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留下来。
宋时歇注视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点一点展露自己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