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还没病好,把证据交给钟然与贺府后,强撑着身子,带着重雪,借着出游赏雪的由头,早在一月末时,坐马车出了容城,他行路一月,总算赶到英州,求见一位老先生。
这位老先生,是逆臣沈瑶的开蒙先生,路仲。
因沈瑶一事,路仲为了避祸,称病在英州老宅里,这么多年来一直闭门不出,想要见她,十分艰难,‘傅琴’几次求请都没能成功,他生出一计,假令口传圣谕,要见路仲一面。
路仲颤巍巍从宅子里出来,见了‘傅琴’。
‘傅琴’这么大老远赶来见路仲是为什么?是因为,路仲除了是沈瑶先生之外,她还有一个旁人不知的绝技。
她极擅于看字。
‘傅琴’也是前世后来才知道,原来沈瑶的先生,可以辨认伪造的字迹,不过等他知道的时候,路仲早已去世。
见到路仲,‘傅琴’将钟然给他的,杨泠卷宗里的两份书信,放在路仲面前,请她辨认,‘傅琴’有意诈她,
“圣人有一事需问路老,但在此之前,想请老先生看看,这两份书信,全出自一人之手,还是二人?”
路仲拿起信件,开始细细看起来,她看了很久,最后放下书信叹道,“陛下找老臣,恐怕是为了这信上所写的事吧?”
‘傅琴’不答,算是默认,路仲冷笑一下,“细作?这份书信?”
路仲拿起左边伪造的书信道,“伪造之人确实手法极其高明,可惜,心术不正。”
‘傅琴’惊异地看着路仲继续说道,“一个人的字风,必定有其规律可言,或是心性所致,或是长期书写所致,绝无可能,逆着心性为之。”
路仲拿起杨泠代可汗写给女国的信件道,“比如说,这一份字迹,‘我’字,每一撇,都顺着往常习惯而写,笔划便会极其流畅,是可见其规律的。”
“而这一份伪造的书信,因刻意模仿,伪造之人往日写‘我’,不该是如此心性,她偏要学着别人,逆着心性来,为求像字,平日里本该往左的比划,她要学着往右,字风便古怪了起来。”
“她逆着心性,下笔便会有犹豫,稍一犹豫,笔划便不会流畅,旁人或许看不出,却瞒不过老臣。”
路仲放下信件又道,“通篇满纸,皆是别扭至极的字风,疑点太多,显见伪造无疑。”
‘傅琴’有些激动,再次假传圣谕,“圣人口谕,因一案需能人辨认其中真伪,特让我来寻路老,这是宫中令牌,路老定能辨别真假。”
‘傅琴’解下自己进出宫殿货真价实的令牌,递给路仲,路仲细细看过,“不错,确真是宫中令牌,陛下需要老臣,老臣自该前往。”
‘傅琴’走出路宅时,忍不住高兴地咳弯了腰,他连日熬着身子,将路仲不远千里带回容城,此时已是二月末,即将三月初。
‘傅琴’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一去一回短短近两个月内,朝中发生了轩然大波。
无数人被锒铛下狱,钟然按着线索上写的方向,一个一个拿下朝臣,涉事之人数量之广,上至六部,下至九寺,皆有牵连。
可惜这些人口里吐露出来的,皆是从前各种利益往来,似乎没有关于空银案的线索出现...
皇城司谨遵贺茗之令,继续忠诚地撬开朝臣的嘴,越来越多的真相浮出水面,珍宗闻之震惊。
女国朝中上下,无论官员大小,竟有半数,暗中连成一线,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三月初,就在路仲到傅宅的第一夜,贺茗也赶回容城,与钟然深夜来拜访路仲,得知事情真相的路仲,对于‘傅琴’假传圣谕一事哭笑不得,但她人都到容城了,便好好配合钟然与贺茗。
于是,第一次,四个人一同坐下来,翻着杨泠的卷宗,翻看小吏记录下杨泠曾经说过的话,ʝʂց一条一条拿来分析。
但对于尤娘没头没脑的最后一句,四个人还是猜不出她当时说的‘它’,究竟是什么。
直到路仲拿着伪造的银锭翻看,感慨一句,“这个银锭造的天衣无缝,与伪造这份书信的,该是同一个人才是,此人才是关键啊...”
‘傅琴’脑中忽灵光一闪,尤娘定是看到了什么真相,许是伪造之人,与官吏往来时被她撞见,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书信被她发现,是以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一定在什么境况下,得知此人的藏身之处。
“尤娘最后那句话说的人,应该就是伪造这书信的人。”‘傅琴’拿起另一份书信,推测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