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将死时不喊冤?若是不该如此,钟大人还能拿出别的证据为杨泠翻案吗?”
钟然一人力争,与所有朝臣辩论起来,珍宗越听心火越大,最后怒道,
“皇城司贺茗办案,一向细致入微,这么多年朕了解她,此事不容辩解,杨泠是西罗细作确凿无疑,她一介中原草民,凭何能耐做到北胡大臣?杨泠一案,就照原定的判,明年春末,五月问斩。”
贺茗办案多年,细心细致,从无出错,珍宗非常信任她。
或许是这些年来追踪空银案太疲累,或许是傅文一案,也牵扯此案,令珍宗大伤元气,也或许是,珍宗急需一个出口宣泄,杨泠首当其冲,撞在这个关口上,她的罪名,就此定下来。
杨泠在牢中听见这个消息,呆呆站在那儿,久久不能回神。
从九月至今,即将年关,这几个月里,她绞尽脑汁,提供各种自己所能察觉到的线索,始终告诫自己要冷静,别怕,她没有做过的事,绝不会被冤枉。
是以她在贺茗递来一个又一个对她不利的消息时,总是冷静分析出一个又一个疑点,提供自己的思路,为自己辩解。
可每每事件要往前时,又会无疾而终,杨泠察觉到有一只极为强大的手,在背后早准备好了一切,目的就是为了置她于死地。
空银案,这案子一定很让这个人忧心,看来,这个人也曾在此案里留有痕迹,迫不及待地想寻一个替死鬼。
这个幕后之人一定不是周瑛,会是谁呢?
可惜因为原身从前赌鬼的名声,这时候,贺茗已经放弃为她说话了。
杨泠冷淡地站在牢中,看着暗淡天光的牢狱,捡起地上石子,在墙上又画一道横。
整整三个月了。
她等来了自己的死罪日期。
杨泠的案子定罪后,这一日,陶府里,管事许渊匆匆送来杨泠的罪名书,这是官府张贴在城门的告罪通报,下人抄录好送上来。
陶玥下床洗漱,她坐下来,慢慢翻看,身后的床榻上,一只手将幔帐拨开,周瑛嘟起嘴不高兴地冲着陶玥背影道,
“这才几点就起了?昨夜闹得那么晚,还不陪我多睡会?”
“你睡吧。”陶玥低头看完,慢慢合拢上罪名书,这连月来的忐忑,总算可以放下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啊!
从至诚二十年,到如今元喜八年,整整十五年了!
若非空银案当初留了个尾巴,导致傅文察觉,这件案子本可以完美收尾,不至于拖住她们这么久。
这件案子,实在太久了。
“等会我要去大人那一趟,今日不回来用饭了,你自己在家用饭吧。”陶玥说完,拿上罪名书,穿戴好衣裳离开。
等陶玥走后,孙娘子走进来,周瑛懒懒地穿上衣裳,坐在梳妆镜前,对着镜子抬手摸自己的脸,悠悠感慨起来,
“我这一张脸,这辈子是毁了。”他想到什么,有些遗憾嫉妒道,
“若是,傅琴那张脸,长在我身上就好了,或是他家世不这么好,我就可以想个法子,送他去倌楼里伺候各种低贱的农妇。”
他想到什么,气呼呼地,“他竟敢那日,将杨泠带走,我那日正戏耍杨泠,看她表演叉鱼,我还没看个过瘾,他就来扫我的兴...”
“郎君还在恨呢?”孙娘子小心翼翼巴结着,谁知周瑛忽然发火,抬手一把扫净桌上的一应物什,怨怒低声道,
“我自然要恨,我恨陶玥入骨,当年,若非她那妒夫,嫉妒我的容颜,带人将我的脸以烙铁毁掉,让我爹娘颜面无存,杀去陶家,我何至于此...”
“我何至于此,后半辈子再不能谈婚论嫁,只能靠着陶玥,等我上了贼船才知道,陶玥手里犯了那么多事,我却要同她绑在一条船上,成日担心这些个破案子。”
孙娘子瑟瑟发抖地,“那可恶的贱夫,真该剥了他的皮,竟敢伤我家郎君如此。”
“你说他啊?”周瑛想到什么,又慢条斯理地抬手梳理头发,“那妒夫以为容貌才能留住一个女子的心,却不知,对陶玥而言,能帮得上她的人,才是她眼里最看重的人。”
“男子沉于情爱之中,能有什么出息?”周瑛嘲笑起来,
“他不是嫉妒我的容貌清丽,我就挖了他的双眼,让他再也看不到,他不是爱向陶玥告我的状?我就让他吞下烧得火红的炭火,让他好好去告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