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有可能。”杨泠双手叉腰,但千真万确,傅琴是极有可能在这寒雪中骤然病倒的。
他一病,就会很麻烦,可汗会责怪她们没有照看好中原使臣。
“扎营又有何用?雪会越下越大,谁知道下几日才停?”娜日迈道。
杨泠站在风雪中,此刻她身上可就只有一件衣袍,北胡守卫匆匆过来,将另一件衣袍送到杨泠手中,杨泠展臂穿过,出声下令,“那就即可返回呼和台,等雪停后,备上炭火再出发。”
娜日迈扫一眼后边的车队,嘴里嘀咕着,“可汗真是每次,都能将天底下最麻烦的差事扔给我。”
娜日迈乐得当甩手掌柜,一行人听从杨泠安排,车队调转方向,紧赶慢赶,终是又回到呼和台。
呼和台广袤的山地,砖木宫殿,已被白雪铺满,雪花飘舞,四处一片白茫茫。
杨泠一行人迎着冰冷刺骨的冬风,抵达娜日迈的行宫,杨泠忙着给傅琴等人优先安排好屋子,并送了足够多的炭火过去,自己去娜日迈身边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娜日迈懒得理会这些琐碎的小事,全权交给杨泠计划行程。
她站在屋檐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漫天大雪道,“看来你决定返回来还是对的,不过若是今日马车里坐的是宝格楚,绝不会惧怕这小小的风雪,汉人殿下属实娇贵。”
“但本王的必阁赤,似乎格外怜惜这样柔弱的郎君?”
杨泠低头看着行程图,不接娜日迈的话。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第二日,呼和台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天地上下一色,再无分别。
娜日迈要去看自己的牛羊,反正窝在屋里无事,杨泠得知,也准备跟着娜日迈一块去看看牧民们的生活。
谁知就在二人准备出发时,一名北胡守卫飞快来到杨泠面前,对娜日迈与杨泠二人行礼,随后面向杨泠道,
“必阁赤,那中原王子说想见你。”
傅琴要见她?出了什么事?杨泠皱起眉,“可是他那有何不妥?”
守卫摇摇头,表示不知,娜日迈见此嘴角勾起一抹笑,“有美郎君要见你,你还不快去?”
娜日迈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本王的牛羊又臭又难看,必阁赤还是别跟着去了,今日你就好好陪着那中原王子吧。”
说完,带着守卫出门,将杨泠一人丢下,杨泠站在原地一会,颇感无奈,转身走去傅琴的院落。
北胡风雪渐大,一路迎着风雪而至,终于走到傅琴单独居住的院落前,杨泠拍拍肩上的落雪,让人去给傅琴通传。
听见杨泠果真来了,傅琴很是高兴,他迎出去,清俊的脸上有些羞涩的红意,“必阁赤,你来了,快进来坐会,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哦?傅琴特意唤人来找她,就是为了给她看东西?杨泠点一下头,客气至极,“有劳。”
二人坐下,重雪忙着将烧得滚开的雪水端来,杨泠便坐在那,看傅琴小心拿出一个木箱,打开箱盖,取出一个雪白的小瓷瓶递给重雪。
杨泠看着那小瓷瓶,微愣在那。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如此眼熟的一个瓷瓶。
而那同样眼熟的木箱里,还装有不少一模一样的瓷瓶,并排整齐摆放着。
“北胡的雪来得突然,瞧着很有些凌冽的气势,必阁赤尝尝看,这以北胡的雪水煮出来的中原茶水,味道有何不同。”傅琴面上带着微笑,一边说,一边将重雪泡好的一壶茶为杨泠倒上。
他特意让人唤杨泠来,他有许多话想同她慢慢说。
杨泠却沉默。
这一刻的时间,仿佛穿透岁月,将杨泠一下子带回了那年莺歌镇杨家村里的那间小宅院。
那年那月,傅琴想收取院里树枝上的雪,她便每日守着新雪,给傅琴收起来...
可是后来么...
杨泠面无表情坐在那,沉默一会,“小臣感谢殿下的心意,但北胡塞外天寒地冻,小臣更愿意喝一碗羊奶暖身。”
她颇不在意地,“殿下找小臣若是为这件事,那小臣便先告辞了,小臣还有要事在身,恐怕没时间细品殿下的茶...”
“外面风雪如此,还有什么事令你不能留下来,喝一杯茶呢?”傅琴心微沉下,他垂下眼帘低声道,“我都已经煮好茶了。”
杨泠坐在那伸手拿起一个瓷瓶,低头看着手指慢慢转动瓷瓶。
看见熟悉的小瓷瓶,杨泠眼前浮起久违的过往,那一刻,当日她那散落在那间小屋里的所有心碎,似乎这一刻重又细细密密地再次敲醒她的痛意。
那一日,曾有过的心痛,即便事隔三年,在这一刻,又惊人地再次浮现,使杨泠隐隐感受到,当时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