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傅琴越来越沉默,重雪却觉得满意,现在的郎君,再不似之前那样,容易急躁生气,甚好。
直至中秋宫宴,傅琴参加宴席,珍宗高兴地指着二皇女、三皇女道,“朕还有两个皇女未成家,朕的皇子,傅琴,也未成婚,若就嫁进我宫中来,与皇女佳缘天成...”
宫宴上所有年轻的女官全部抬起头,目光热切地看向佳音郡王,各自心中皆为圣人的话心动不已。
圣人的话,实在叫人心思转动,谁都知道,宫中几位皇女可都是各个有主意的主,圣人赐婚,皇女未必肯允,到时若是皇子没与皇女成婚,那意味着,她们女官,也可以向傅琴提亲了。
佳音郡王,如此耀眼的一个郎君,生得如此清朗俊姿,又是陛下最为疼爱的皇子,尽管是义子,那又如何?若能娶到他...
“如此,陛下是又嫁儿,又有婿,双喜临门啊,哈哈哈。”
“却不知今夜宴席上,郡王可有看中的人?”
“男儿脸薄,怎能如此问郡王...”
就在所有人欢笑起来的时候,傅琴一脸平淡坐在位置上,语气平静道,“请恕儿臣失礼,儿臣还是已嫁之身,一郎不可嫁二女。”
傅琴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珍宗朝太常寺少卿潘佑看去,潘佑急了,出声问,“殿下,先前...您不是同臣说,您与那...早已和离?”
是了,佳音郡王入皇城后,容城里便风言四起,人人都知道,郡王曾嫁过人,但他已和妻子和离,最紧要的是,听说他的妻子早逝...
“没有。”傅琴抬头看珍宗,“我女国律令,和离书后,需夫妇二人签字画押,并‘会及诸亲’,我与我妻子当日,一无夫妇二人签字画押,二,当时两方均无双亲,应当请里正出面见证,但我们并未请里正,是以...我还是杨家女婿,让你们见笑了。”
傅琴淡淡说完这话,所有人皆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有人一会看看潘佑,一会又看看傅琴,有人则低下头,谁也不敢去看珍宗此刻难看的脸色。
傅琴为何没有双亲?这可是圣人心中最在意的事,即便不提这壶,他在人前这般自揭家丑,往后即便真的想嫁了,谁还想娶傅琴?
谁想娶一个,对亡人念念不忘的夫郎?
还有,据传言,傅琴那死去的妻子,不是傅家上门儿媳?
若如此,无论傅琴那前妻,是过世还是和离,都不要紧,傅琴依旧能说亲事。
可傅琴却说自己是杨家女婿,意味着若傅琴愿意,他可以过继杨家村任意一位杨家后人,继续做杨家夫婿,他有了自己的孩儿,他就不必二嫁。
女官们听此,纷纷打消宴席后请媒婆的打算。
珍宗沉默片刻,听见傅琴提起双亲,她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往日傅文的一颦一笑,年少时待她的真诚,想到这,倒也不觉得有多生气了。
傅琴的妻子已经死了,他还沉浸在思念中,罢了,珍宗叹口气,“既如此...”
珍宗话音未落,三皇女抢着道,“最羡鸳鸯情意深,四弟如此重情重义,实叫我佩服,但我却不敢被母皇乱点鸳鸯谱,我心中,已有意中人。”
一语出,全场哗然,二皇女紧跟着道,“这么巧,三妹,我也正想说这话,倒被你先说了,我是只有钦佩四弟情深的份了...”
所有大臣全都跟着圆场,“不错,不错,三位殿下都是情深,也是一种佳话...”
“佳话佳节,今日月夕,陛下,臣祝您今夜此月共婵娟。”
“中秋啊,马上宫中要放花灯了。”
“不错,朕同你们一块去看看。”珍宗说完,率先起身,带领一众朝臣去宫外赏花灯。
容城里早已悬灯结彩,流光璀璨,傅琴跟随珍宗身侧慢慢踏上高楼台阶,而后俯望容城整个盛况空前的夜市之景。
万民笙歌当街共饮,月上高空彻夜欢醉,这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就在这一夜,容城几十万城民,纷纷上街欢聚佳节,其热闹之繁,堪比万邦来朝。
傅琴却立在高楼之上,目光往下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眼前浮现的,是那年在莺歌镇上,游赏的中秋佳节。
他曾见过最美的中秋之夜,再看现在的这一场欢闹,他已看不入眼。
就在这千灯万人的繁闹中,他眼前骤然浮现一张清秀的小脸,那时小娘子仰起脸对他笑得两眼弯弯,一路小心翼翼地护着他朝前。
“殿下,请您小心些,看着台阶,慢慢走。”内侍为傅琴打着灯笼照路,恭敬地出声提醒他,他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