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算回来了。
傅琴下意识朝前又走一步,但他面上依旧淡淡的,极力克制着,“怎么今日回来?”
“采满筐的药,装不了了,我就跟先生一同出山。”
看见傅琴要走出屋,杨泠几步上前阻拦他,“你别下来,外面正下雨。”杨泠匆匆踩上台阶,将竹筐放下,立身在屋檐下,仰起头靠近傅琴,“冷了,你快进屋去。”
“不要紧。”随着杨泠靠近,傅琴面上有些发烫,心跳更快,“我屋里有热茶,我去端给你。”
“好啊。”杨泠有些疲倦地踩上台阶,一屁股坐下,她坐在躺椅上脱鞋,“劳烦再拿条巾帕给我擦脚。”她拍了拍裤腿上的泥点,身子往后一躺,就舒服地靠上去。
这十几日,她可真太累了。
傅琴进屋倒茶,重雪见此忙起身也要出去,傅琴声音微冷,“这便坐不住了?不是说想学绣活?不能静心,往后还如何能做好绣活?”
重雪嘟起嘴,又乖乖坐下,他只是想出去同杨泠招呼一声而已。
傅琴拿着巾帕和热茶走出去,这一出屋,他愣在那儿。
只见杨泠正靠在躺椅上,闭眼睡着了,她就那样身子有些歪斜靠着椅子,发着轻缓的鼾声,她的头发衣裳淋到点雨,有些微湿,竟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睡着了。
这么累...
想也是,连日来的奔波劳碌,她疲乏至极,趁着这会子躲雨的功夫,自然是困倦地睡着了。
傅琴愣愣看着杨泠许久不言语,她这次进山,不知为何,他总时不时会惦记起她,她一进深山就是半月毫无音讯,倘若她在山里出事,怕也无人知晓。
他本是恨她的,可如今见到她沉沉的睡颜,他竟萌生出一股淡淡的酸涩之感。
她定是一路撑着,回到家才放松下来,她如此信任这一处小天地。
她若从始至终,对他都这般模样,该多好啊。
他们何曾会心有芥蒂,相见仇怨。
傅琴默默转身,将东西又拿回屋里,重雪一边手上忙活着,一边眼珠子不住四下转悠,“杨泠回她自个屋里了?她没要郎君的东西?”
傅琴放下热茶,淡声道,“她在前厅外睡着了。”
“睡着了?这会天还亮着呢。”重雪嘀咕起来,满眼都是羡慕,“山里一定很好玩,她都玩累成这样了。”
都是住同一个屋檐下的,不同命啊...唉...
直至睡到黄昏,杨泠才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她醒来还在迷糊中,闻着身上盖的薄被发散的淡淡药香,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直至清醒,杨泠才惊讶地发现,她身上不仅盖着薄被,连满是泥的脚丫子,也不知被谁擦洗干净。
杨泠怔怔出神,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薄被。
这一次归家,杨泠察觉到傅琴对她,很微妙的变化。
夜里晚饭时,重雪高兴地不住问,“杨泠,这次进山,又遇到什么好玩的事?”
杨泠刚睡醒,神情尚有些困顿,她嘴角一边勾起抹笑,“我们发现了山里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里头可真大呀,就像个小屋子。”
“最奇妙的,是山洞里有一个石盆,通着处泉眼,那里头的水,永远也用不完,但凡拿勺子舀干净那石坑里的水,马上又会出现一湾新的,我和先生叫它‘未老泉’。”
“哇。”重雪眼睛都亮了,“我也想去看看。”
杨泠点头应好,目光不由被对面的傅琴吸引过去。
傅琴从始至终安静地听着她和重雪说话,修长的手指拿起一片干净的菜叶,将一块炙肉沾上酱料包起,而后对折菜叶,放在一个碟里,他将碟子朝杨泠那儿推过去。
杨泠惊呆了。
这么久以来,她只见过傅琴给重雪夹菜,可从没见他如此对她啊。
这意味着什么?杨泠一下激动起来,她伸手拿起菜包,放嘴里用力咬一口,高兴夸赞道,“傅琴,这道菜太好吃了,你怎如此贤惠,家中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傅琴只淡淡笑了一下,低头又拿菜叶包起一块炙肉,可他的眼尾却逐渐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连耳尖也变得粉红起来。
杨泠三下两下把菜包吃完,见傅琴还要忙这道菜,马上伸手按住菜叶,“我来,我来,我包给你们吃,何须你动手。”
傅琴也不反对,他收回手,端起碗,开始吃饭。
杨泠美滋滋地,边包边想,老祖宗诚不欺我,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攻略了这么久,总算初见成效了。
持之以恒坚持下去,不怕守不到云开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