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恭敬答应,将近些日子以来盈利的数目一一算了出来, 罗列在宣纸上交给江缨看。
“小姐, 铺子生意大好,每天的银两是汴阳城所有糕点铺子多赚了两倍不止呢。”
见张掌柜喜笑颜开,江缨放下宣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细心地张夫人察觉到了江缨的情绪变化, 便问道:“小姐今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不够。”江缨道, “靠这些,远远不够撼动钱府的生意。”
张掌柜知晓江缨心中的难处,于是道: “我知道小姐复仇心切, 可凡是不能一蹴而就, 应当徐徐图之才对。”
“徐徐图之......”江缨放在衣裙上的手不由得紧了又紧,“我已经等不及了,张掌柜,我与贺重锦必须离开汴阳城,他......”
张夫人连忙给江缨倒了一杯水:“不要急,慢慢说,贺公子怎么了?”
“他知道我在汴阳城尚有钱家的仇没有报, 所以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可是比起大仇不得报, 我只想贺重锦平安。”
两世了,他们所经历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贺重锦为自己默默付出的所有, 她都因为北红玛瑙而看在眼里。
好不容易重来一世,她也不愿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贺重锦并非贺府大公子, 他真正的身世会为他带来危险。”江缨沉声道,“我不愿让他再身陷险境,我只想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钱府......不过是夺了我们家的钱财罢了,钱财哪里有人命重要?”
张夫人与张掌柜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惆怅,他们明白,汴阳城虽是大盛最为繁华的都城,可却是繁华的地方便越是暗潮汹涌。
寻常之人若被卷入权利的斗争中,搞不好会丢了性命。
夫妻二人虽然也想找钱府报仇,但他们也能够理解江缨的决定,钱财买不回来人命,任谁也会为了平安而割舍的。
张掌柜问:“小姐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江缨似乎下定了决心,目光凝重:“我需要你们帮我,就算最后夫君会怪我,我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天,贺重锦被江缨带到了糕点铺子,她说张夫人今日做了不少拿手菜,庆祝铺子生意兴隆。
二人的马车停在了糕点铺子前,张松见到贺重锦来了,抱着他的腿不撒手,用天真的大眼睛盯着这个他认为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大哥哥。
“大哥哥,大哥哥,娘在街上给我买了一个机关木球,我怎么破都破不开。”
张夫人笑着:“那个木球啊着实费了他爹一番功夫,实在难解。”
贺重锦轻轻揉了揉张正的脸蛋,轻声道:“没关系,木球拿来。”
“好!”
张松兴高采烈地将木球拿来,贺重锦蹲下身子,眸子将木球翻来覆去地打量了一遍,便开始用五指转动起来。
江缨给了张夫人一个目光,张夫人立刻点头会意,趁贺重锦不备将一粒药丸放进了贺重锦惯用的茶杯之中,并倒上了茶。
药丸在茶杯之中逐渐融化,稍稍一摇晃便散入茶中不见了。
咔咔咔,紧接着是张松的一阵惊呼声。
那极难解开的机关木球就这样被贺重锦三两下地解开了,张松高兴地直拍手,原地转圈圈。
这一刻,江缨心里思绪万千。
其实,她在年幼时也如张松这般,十分崇拜比自己聪明又高大的男子,这是孩童的天性。
张松激动到说不出话,拉着张掌柜的手就道:“爹,我想让大哥哥做我爹爹了,换一个爹爹好不好?”
张夫人拍了拍自家孩子的脑瓜:“傻孩子,这哪里是说换就能换的?”
贺重锦笑容温和,看着张松的眼神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喜欢孩子这件事,从未对江缨提起过,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孩童时期的过往太过于,即便上一世不择手段地与萧涣争权夺位,也绝不会去利用一个孩童。
汴阳城中大多重男轻女,尤其是朝中的那些达官贵人们。
不过,贺重锦却甚是喜欢女孩儿,那定是被他捧在掌心上的明珠。
饭菜皆上桌,张正坐在江缨与贺重锦中间,大家有说有笑,仿佛忘却了所有的伤心事。
“夫君。”江缨道,“江南美景数不胜数,到时我们一起划船可好?”
贺重锦抿了一口茶,笑容依旧温和:“好。”
“夫君.......”在他饮了那一口茶之后,江缨神情黯淡了下来,望着他竟开始落了泪,“这一次是我自作主张了。”
他一愣,视野逐渐倾斜,最后随着疯凳子重重倒在地上。
瞳孔缩紧,饭桌上的气氛也随之戛然而止。
那一杯茶被下了药。
“缨......缨。”意识到这一点,贺重锦强行撑着一丝神智的清明,望向江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