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不是平空滥发脾气,有理而打,所以刚刚那一团委屈也不再是委屈了。
“往后只能听七爷的吩咐做事。”谢必安肃然道。
“知道了。”阿箩低着头剔藏进指甲上的灰儿泥儿。
“下回若还这般,七爷便拶你手指。”谢必安说着解下腰间挂着的一个小袋子给了阿箩,“你要的桂花糕。”
阿箩眉头一展,笑吟吟伸出脏手接桂花糕,谢必安见之,又拿哭丧棒打了她一下:“洗手。”
……
阿箩每个月都能收到人间烧来的纸钱,一日一日地过去,生前事儿她都快忘了,只记得自己死的时候年甫及笄,倒是在地府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不过在地府呆了几年她扳着十根指头也从来没有算清过,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数不清。
久而久之若不是每个月有纸钱烧来,阿箩都快以为自己是地府里土生土长的一只阿飘。
谢必安说这些纸钱是给她的,收了拿去花了就是。阿箩觉得七爷说的对,于是每日拿着钱去小肆买吃的买喝的,也算是地府里的一位小富鬼。
勾魂的事儿日日都要做,人间日日都有人阳寿尽,次日谢必安去阎王处拿了一本册子,册子里有今日魂主姓名与底脚,今日要收的第一个魂在松州,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姑娘。
阿箩跟着七爷飘,她不敢进阎王殿,只在殿外飘来飘去,拿着花铃去调戏守阎王殿的鬼卒,才调戏一个鬼卒就被谢必安抓了个正着,她讪讪一笑,收起花铃赶忙飘到谢必安身旁去讨好。
谢必安没有劈面抢白阿箩一场,只没收了她的花铃。阿箩忸怩着不肯给,但她不敢拗抗,最终屈服在谢必安砭人的冷气下。
失去花铃,阿箩悲伤难以自摄,仔细一想这花铃本也是谢必安送的,他要回去也是理所当然,思想到这儿忽然想通,方才的不愉快全都飞到了爪哇国,眨眼间她愁面更为笑面,还顿开喉咙哼起走调的小曲。
谢必安过府时并没有停留,而是往城门走去。阿箩见状,知他要去勾魂,嘴巴动动,意似有所欲言,最后只是耷拉脑袋回府:“七爷再见,祝早归。”
她也想跟着去,但昨日谢必安承认了他嫌自己吵闹,哪里会许她一起去。
她确实吵闹,喜欢说话,喜欢闹腾,无日无之,毫无用处,地府的人喜静恶闹,谢必安也属地府人,定然也是喜静不喜闹。
阿箩飘在府门后露出一只可怜兮兮的眼睛目送谢必安远去。
谢必安脚步一顿,顿住的脚步转进府里,抓起阿箩头上的小花苞说:“今回,同去。”
抓着花苞的手强劲有力,阿箩却没觉得头皮疼,谢必安肯带自己去,她乐满面生花,和抱腿一样抱住他的一只手臂:“昨日七爷给的桂花糕甚好吃,阿箩都舍不得吃。”
“所以你就把桂花糕埋到土里?”谢必安无情地抽回自己的手。
谢必安抽回手,阿箩又抱住:“不是埋,是种,咱地府的土肥沃,过几日就能长出桂花糕了。”
“谁告诉你的?”接连几次抽回手都被阿箩抓住,谢必安干脆拿出哭丧棒来威胁她,“松手,一介婢女,抱主之臂,何来的规矩。”
他不厌阿箩亲近,只是这等靠肉的亵狎事情需避人耳目。
阿箩见哭丧棒,松了手,若无其事地来个反侧欠伸,不高不低地飘在谢必安身旁:“不是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吗?那种桂花糕,一定会得桂花糕呀。”
第4章 【去凡间】诗压肩头
阿箩自信满满地回话,不知信心从何来,那种下的桂花糕,怕是变成了一团泥土了。
谢必安无从置喙,心里偷偷笑了几声,也不和她分辨,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不伤人的话:“嗯……你倒是会举一反三。”
能出地府,阿箩心情太美,喜形于色,捂着嘴格格地清笑了几声:“七爷谬赞了,其实呢这叫知识渊博。”
“是挺渊博,七爷活那么久,都没听说过。”途中谢必安想起范无咎的衣服在自己府上,还没有洗,于是曲折数武,折到范无咎府上翻出一件崭新的黑衣黑帽捎上。
阿箩盯着黑衣许久,问:“昨日七爷为何要穿八爷的衣服?七爷,前几日穿黑衣蒙面的是不是你呀,你为何要这样呢?”
阿箩随口一问,却问中了心事,谢必安不凉不酸道:“啧,多嘴。”
前几日被大黄这只恶鬼咬伤了,手腕,脚踝都是大黄的齿痕,阿箩知道了一定会敲锣打鼓告知酆都城所有鬼魂,她心上藏不住事情,索性就宿在无常殿起疾。
范无咎说她吵耳闹心,一座城都是她的声音,口喊想念七爷,七爷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