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边的阴影处立刻走出两个弓腰黥面奴隶,将那被拔舌而亡的男人拖至了阴影处。
姬如宣率先向前,白摇七没动。
“哥哥,这批矿奴是听从一个死老头的话逃出去的,那死老头我奈何不了他,”姬如月有些委屈地低声道。
姬如宣停住脚,他眯眼:“谁?”
姬如月对着石室努努嘴:“就那个怎么都弄不好的,老家伙的黥面刑到今天都没上。”
姬如宣的气息有了极轻微的变化,就像是软绵绵的棉花团里凸出来一根细细的针:“我去看看。”
他直接走进石室,像是忘了安排白摇七。
姬如月婀娜多姿地晃进去,后又回头:“对了,令使大人,您要不也来瞧瞧咱们管教逃奴的手段?好让姬家的大人们知道,我与哥哥,可真的半分懈怠也没有。”
白摇七没说话,径直越过她。
她这样的漠视叫姬如月一愣,回过神来时,白摇七已经走进了石室。
满目红焰,不同方才姬如宣救人的石室,这是一个刑房。
高温不是来源于墙壁上的灯,而是两边熊熊燃烧的火炉,三座十字铁架泛着沉黑的色泽立在中央,旁边两座是空的,中间绑了个赤着上身的络腮胡男子。
“个刁女,□□!活生生拔了人的舌头,你小心遭报应!”
络腮胡男子伸长脖子,对姬如月啐了一口。
奈何四肢被缚,口痰沾不到姬如月半分。
姬如月不恼怒,只是“咯咯”的笑。
“楚先生,念在你非重刑来此,我们对你一再忍让,黥面刑未上,也不逼你运矿,可你竟然撺掇矿奴聚众潜逃,非是将我们的善心放在地上践踏?!”姬如宣的话掷地有声。
“放你娘老子的屁!”络腮胡男人完全不为所动,“陛下让姬家管教荒境的锥石矿,是让你们盯着犯人好好改过自新,你们倒好,在这里当起了土皇帝?!”
“哼哼,两年后刑满,看我不狠狠地向陛下参姬家这个老鬼一本!”
姬如宣呼吸深沉,他下令:“所有人来了这里,都得受黥面之刑。既然楚先生不领情,那便受刑吧。”
“黥面都是犯了死罪才能种下的,你敢对我行刑?!”
地上两个男人爬起来,他们走下石阶,走到十字架前,一人拿出针包,一人绑缚住络腮胡男人的口舌,将他的头固定在铁架上。
“唔!”
黥面即先用针在人脸上雕下字印,再用墨上色,渗入肌理的烙印将会跟随人一辈子。
此刑不重在痛,在于辱。
“左脸,刻‘谦’字。”
“是,大人。”
络腮胡男人瞳孔猛地张大,但长针没有丝毫犹豫刺入,血珠成串冒出来。
“哗啦啦啦——”锁链疯狂晃动。
“还望楚先生,日后自谦自省,不要辜负在下对您的祝福,对了,日后先生也不用住弥足珍贵的单间房了,委屈下自己,同那些个矿奴挤一挤便是。”姬如宣的语气温和平静。
姬如月拽着手里的长鞭,靠到白摇七附近:“令使对我哥哥的处理可还满意?哥哥就是宅心仁厚了些。”
“嗯?”
见白摇七反应,姬如月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要我说这些贱骨头,狠狠地打就老实了。要想跑,就打断他的腿脚;要是骂,就拔了他的舌头,绝不会生出今天的事端。”
“骨头还有贵贱之分?”白摇七反问。
“这……他们都是因为犯了重罪才被发配到此处来,能捡回一条命已是陛下恩赐,难不成还想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白摇七没说话。
姬如月皱眉,刚想发作,身后传来柔弱乖巧的少年声:“主人,快到您的喝药时间了。”
白摇七回头,是黑暗中与她对视的少年。
“滚!”姬如月反手狠狠一鞭抽过去,“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
少年侧过脸,从左眼角划过鼻梁直到嘴角,一道鲜红的血痕清晰而深刻,可他仍旧恭敬温顺地重复:“到您的喝药时间了。”
“你!你怎么不躲!你这个笨阿雾!”姬如月的语气染上了心疼,“好了好了,我喝还不成吗?你记得去找药师上药!”
“谢主人眷顾。”
姬如月对着姬如宣招呼了一声:“哥哥!我先走了!”
姬如宣无奈地摇摇头:“去吧。”
白摇七一直凝视着他们的方向,少年行至石室门口,果然停住了脚。
他的伤痕上有滴滴血珠冒出来,像雨水,又缓缓地淌下去。
半张面孔被血幕裹挟,如鬼似魅。
少年侧过身,眼神没有落在白摇七身上,他微不可见地摇头,继而离开。
“嘿!又出现一个被我们伟大的无尽海主俘获的年轻小后生啊!可怜可怜——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