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睡着了,白摇七走出房间,她摸着黑,悄悄地掀过帘子。
“小柔,小柔怎么会死……是娘的错,娘不该让你去找野菜的,是娘的错!”
那位温和的中年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续断掉的抽噎声像是下一刻就要晕厥。
她捧着尸块,泪水滚落在上面,满手染得通红:“为……为什么她连个全尸,都没有,为什么啊?!”
似乎怕哭声会惊扰到谁,这些质问,这些痛苦的□□,都是压在嗓子里的,临到此时,也只是绝望地抓住弩的衣领,却再也做不出更多的来。
白摇七神思一顿,她随手抛出去的人类尸体,是这对夫妇的女儿?
如果没记错,弩看见了。
“铁甲军火炮,没有人能抵挡,活下来的也只有今日那几个,”弩的声音平静且压抑,“不除掉他们,将会有无数个如我们一般的父母。”
白摇七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松开。
她借着幽冷的烛光,看见了贝无声且汹涌的泪,如雨水浸湿胸前。
她安静地退回了房间,当陌生的睡意来袭,不做抵抗睡了过去,唤醒她的,是贝温柔的声音。
“快起床,吃了早饭就和弩哥一起上山,你们千万记住,一定要怀有敬意。”贝一边在包袱里放置祭品,一边叮嘱众人。
白摇七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那些活下来的人,从眼神中能清晰得知,阿雾和百晓灵她们并不在此列。
这个赌局,是每个人都会落入不一样的困境?
林朝朝的瞳孔放大,在红棕色的狮虎兽长满了倒钩的舌头舔上她脸的前一刻,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直到一个铁板似的身体将她笼在怀里,短促的哀鸣才从喉咙里泄出来。她颤抖着,然后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裤子湿了。
死亡降临到眼前,她再也无法维持住自己的体面。尤其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北境的少主,她已经不再是林朝朝,她失去了明艳动人的少女容貌,成为了一个枯涩的黄脸丫头。
这是在北境之北下晕倒后发现的,最令她绝望的消息。
“小心。”温柔的声音从上方响起,那人语调古怪,说话慢吞吞的:“林少主,你跟着我。”
林朝朝瞪大了眼睛:“你认识我?”
她仰面看见的是很陌生的一张青年的脸,相同的是,他们有着近似的,因为长久营养不良而呈现出黄褐色的面孔。
“在下阿笼。”
那个次鬼?!
阿笼不知做了什么,狮虎兽在外焦躁地打着圈,却不再朝着他们扑过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斗的是人与兽。没有卓越的体力与迅捷的速度,是不可能在这种像老虎又像狮子,但比二者更大、更迅速的怪物手下活下来的。
林朝朝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成了斗兽场的女奴,而她想要活下去,就只有在搏斗中战胜这只狮虎兽。
这怎么可能呢?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朝朝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惊惧,以及因为他的出现而稳妥了一大半的不安的灵魂。
阿笼视线下移,林朝朝这才意识到自己尿裤子被他发现了,羞怒耻辱齐齐涌上脸颊,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也不再逼问。
然后阿笼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裹住,起身将她抱在怀里,嘴里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那只狮虎兽竟然乖巧地扭头,回到了笼子里,任由旁人将它锁住。
“喂!做什么你!”斗兽场上是围成一圈的看客,见到这一幕有人惊有人嘘有人大声叫好,持着马鞭的管理冲进来,拦住了他们。
林朝朝的头埋进阿笼的胸膛里,她顿觉此时是那样安心,风雨在外面,但有人替她挡住了。
“滚。”阿笼的语气森然冷酷,只是在那张黄瘦的脸上,怎么看怎么没有威慑力。
看门人扬起马鞭,下一刻惨叫声响起,却不是阿笼,而是他自己。
另一鞭子抽到了看门人的脸上,那鞭子是黑铁制成,笨重无比,但是在使鞭人的手里轻若蝉翼,灵活得像是一条蛇。
阿笼抬头望去,只见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慢条斯理地收回自己的鞭子:“滚下去。”
看门人放下捂着头的手,躺倒在地,麻溜地滚离了。
因为少年的出现,周围明显寂静了一瞬,随后爆发的是更热闹的尖叫:“铁卫主!他怎么会来这里!”
“铁甲卫!铁甲卫!铁甲卫!”
狂热的呼号淹没了一切冗杂的声音,这让阿笼也感到了胆战心惊。
有……有这样的一场戏吗?
少年抬手,呼号瞬寂。
“女奴和兽奴,不错,”少年的声音阴仄仄的,他嘴角勾起了残忍的笑意:“真是令人嫉妒的相爱,饲养狮虎兽的奴隶爱上了要被狮虎兽吞噬的猎物,嗯……我们狮虎兽,好像做了一回月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