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只是随口一谈“今天的天气很好”的那种,却叫那几个小倌吓得默默蹲得离辛晚远了一点。
辛晚几乎要无力腹诽,她伸出手, 想碰一下徐时瓒, 被他躲过, 他皱眉,十分不满意:“脏。”
好吧。辛晚将手缩回,手指不自觉地一次又一次磨蹭过手指关节。
忽然灵光一闪, 辛晚义正言辞地开口:“神医春景不是喜欢喝酒嘛,清风馆的酒酿可有名了, 我就是来看一看的。”
徐时瓒一双深不见底的眼望着她,仿佛要将她卷入无边的寒潭。
辛晚咽了口口水,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
周遭的空气忽然跟不会流通了似的,稀薄得叫人难以呼吸。辛晚可以听到自己一下一下,跳得很快很重的心跳声。
或许没等多久,徐时瓒终于说话,他弯起眼睛,不确定到底信了没:“这样啊,师姐最好不要骗我。”
辛晚终于觉得空气活络过来了,她赶紧走在前面,逃也似得离开这个地方。
徐时瓒懒洋洋的声音又在后面响起,他问:“师姐,不试酒了么?”
*
辛晚最后草率地指了一下,要了一坛桂花酿。追踪的符咒已然失效,看来今天是找不到那只鬼了,没办法带着它又拜访了春景神医的住所。
徐时瓒始终和辛晚隔了半臂距离,辛晚蹭了下鼻子,挪动了下步子,离他远了点。
徐时瓒轻飘飘看她一眼。
辛晚觉得自己还是要拿出师姐的硬气来,下巴一抬:“不是你说的脏么?”
徐时瓒扯了下嘴角,手一伸,很轻松地将人后衣领拉住。
“诶?!”辛晚徒劳地扑腾了下胳膊,发现挣不开,气急败坏:“徐时瓒!你干嘛?”
徐时瓒忽然伸手碰了下她裸露出来的那截脖颈。
很细,脆弱得仿佛轻轻一折就能让人一命呜呼。
他垂下眼睑。
辛晚后背渗了一点冷汗,为他忽然的举动,也为自己的性命,只好老老实实不动了。
她正安安分分装死,忽然劈头盖脸被套了许多个法术。
“诶!”辛晚从密不透风的鸢尾味里挣脱,回头瞪人。
徐时瓒松了她的衣领,辛晚踉跄一下,差点没站稳。
“干净了。”徐时瓒终于露出一个还算真诚的笑,他的一双眼弯成月牙,很满意地开口。
“五六个净身咒下去,要是还不干净……”辛晚整理自己的袖子,小声嘟囔,最后恶狠狠地瞪人一眼:“那你也别当我师弟了。”
两人又在庭院门口等了许久,出乎意料,上次热热闹闹的童子这次一直没有来开门。
“奇怪。”辛晚嘟囔,上前叩了下门把手。
等了许久,总算有个小药童将门打开,他鼻子红红的,看起来好不可怜,委委屈屈地说:“两位客人回去吧,师父今日不方便看诊。”
辛晚俯下身来,塞给他几颗糖,试图贿赂:“我们特地带了清风馆的桂花酿来的……怎么哭了,是挨师父骂了么?”
“不是酒的事,”那小药童拒绝的话照说,手却已经摸到了那几颗糖,塞一颗又吸鼻涕很认真:“我也没挨骂!”
辛晚软磨硬泡,总算得以进去,却连人都没能见到。
他的声音从内室传来:“身体不舒服,不是要死人的病就不接诊了。”
辛晚小心翼翼地扫一眼隔壁的徐时瓒,他歪着脑袋,看起来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要不要当场杀一个人或是直接强硬地威胁春景。
“喂喂喂。”辛晚赶紧止住他的危险想法:“不要得罪医者。”
徐时瓒垂下眼睑,又不说话了。
“二位请回吧。”等了许久没听到后续,春景也猜到不是大事,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
辛晚拽一下徐时瓒,和他低声:“别杀人,我有其他办法。”
徐时瓒擦过剑柄,好像在很认真地考虑。
“走啦。”辛晚将他的剑柄扣回去,对他笑笑。
徐时瓒手指轻轻屈了下,将剑柄压下去了。
*
辛晚骗徐时瓒的,实际上她暂时也没别的办法,只是春景看起来吃软不吃硬,而且他又是神医,辛晚实在很担心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徐时瓒下毒——他死了是小事,辛晚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年好活的。
送他们出去的也是那个哭丧着脸的小药童,辛晚左右扫了一周,到底还是问出头:“那个系着蓝色锦囊的小童呢?”
不问还好,刚问出口,那小童嘴一瘪。
“当归师弟不见了。”他“哇”的一声哭出来。
辛晚一怔,不自觉皱起眉。
*
“或许是小孩子贪玩。”徐时瓒不明白辛晚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根本不熟的人浪费心情,手指抓着人的衣角,很没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