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晚眯了下眼睛, 隐约看到他垂下来的手腕上的半截珠链。
血色的珠子半遮半掩, 一小截被衣袖遮住,叫辛晚只能看到零散落出来的几颗,奇怪的是, 那几颗珠子似乎是散落、不规则的,辛晚能看到它们从他手腕上一颗颗掉落。
砸在地上, 在密闭狭长的甬道里发出几道清脆回声。
他孑孓一身,拖着剑,在甬道里独自走着,好几次,明明差一点就要碰到出口的光亮了,却又是会在下一秒忽然地回到原点。
他的背影孤寂而单薄,就连影子也是孤零零的一道,好像在这条路上,从来没有人能和他并肩齐行。
辛晚很迫切地想叫住他。
但事实上,徐时瓒听不见,也不会为此停留。
*
辛晚混混沌沌从梦里醒来,感受到自己靠着一块温热的体温。
徐时瓒半边身子挨着她,呼吸清浅又绵长。
辛晚定定地看着他出了会神,很忽然地想到了什么,垂着脑袋往他的手腕上看。
袖子长长地垂下来,遮住他的半只手背,辛晚拨了下,将他的袖子掀起来,连带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屏着呼吸。
果然看到他手腕上的红绳,只是上面一颗珠子也没有。
徐时瓒察觉到辛晚的动作,慢半拍地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背,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哑意:“怎么了?”
他掀起眼皮,凑近她轻声问。
辛晚轻微地摇了摇头,手指勾上他的手腕,好像只是不经意地开口问:“手上为什么戴条红绳啊?光秃秃的,怎么不串些珠子?”
徐时瓒从喉间发出几个含糊的字词“习惯了。”
辛晚没继续追问他什么习惯,她眨了几下眼,好像只是抱怨似的提了一嘴:“是毛病。”
徐时瓒拉了下嘴角,脑袋抵过去蹭她的,含糊:“对,毛病。”
他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头发丝垂在辛晚脖颈处,有些痒,叫她拨弄了几下:“怎么?”
徐时瓒抬起眼看她,眼睛里轻微的凉意冻人。
“好大一股脂粉味,师姐没闻到么?”
辛晚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心里腹诽:既袆害人。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可能不小心蹭到的。”
徐时瓒不知道信了没,他点点头,脑袋往她掌心靠,漂亮锋利的眉骨和鼻梁在她掌心过了一遭。
他说话慢吞吞的,像小猫:“我不喜欢,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蹭到。”
辛晚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
*
颉庞露了陷,半天以来找了不少借口,不是去检查那些魔修就是去看看那些白胡子老头的动作,总而言之——忙着躲徐时瓒。
徐时瓒手指敲剑柄,一下一下,敲得人心里直打鼓:“查一下百合香粉的踪迹,最好……”
颉庞不等他说完,麻溜的做好滚蛋的准备,反而叫徐时瓒起疑:“怎么?”
“没事没事。”颉庞自然不肯告诉他,左右倒了好几个弯,最后兜兜转转,点头诚恳:“我看那群老头要动手了。”
徐时瓒烦躁地压下眉,只好先将惹人心烦的“百合香粉”放下:“那算了,你看好师姐。”
颉庞情愿他让自己去找“百合”,辛晚套话一溜一溜的,他实在是很担心自己再抖落出什么。
魔晶发起微弱的光,连带着颉庞的手臂都滚烫起来,他面色凝重:“要动手了。”
黑衣人是凌招宗掌门座下三弟子,天资卓越,就算被人断了手脚筋,回到凌招宗也只用时一夜,他浑身血腥和污泥,让卓松云等人吃了一惊,不得已将计划提前。
徐时瓒其实不明白,明明前几次的轮回,他们和辛晚从未有过纠葛恩怨,为什么这一次反而要将辛晚置于死地。
但是这些不重要。
徐时瓒不会让辛晚出事,他几次轮回,毁天灭地的恶事做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次无非只是提前了一会。
只是要担心——之后该如何和辛晚解释。
作为师姐眼中乖巧懂事的师弟,自然是做不了恶贯满盈的。只是徐时瓒不想让辛晚知道,她喜欢凌招宗的师长,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喜欢让徐时瓒讨厌的小猫小狗。
如果有一天告诉她,你所崇敬的师长,实则是恨不得将你除之后快的怪物。
徐时瓒将眼睑垂下,很冷静地下了指令:“攻门吧。”
*
辛晚这天的眼皮总是跳个不停,她按了下眼皮,听见风灌过竹林,竹叶发出的沙沙声。
须臾片刻,下意识地将“欲晚”推开半寸。
空气中的血腥味重得有些惊人了。
她静默地站在门口,屏住呼吸。
门板只是轻微地晃动几下,就被她一剑破开,剑刃穿过薄薄的门板,紧接着是刺入皮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