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留心何江廷与孟华走得近,特地找上了何江廷打探消息。“何兄大才,孟华黄口小儿,怎及得上何兄你呢?”
“能得家主重用,孟兄定有过人之处。”
何江廷微笑,他自是为孟华说话,但有的人就不满意了,一次不成也并未死心。
而很快,幕僚处顾不上说孟华的闲话了。
新皇新政,即便有心挽大厦于将倾,太子上台后的政令并未给沉疴已久的王朝带来生机,烈火烹油的光辉后,隐患尽数爆发。
天灾、政令将人逼迫至穷途,在官员瓜分吞下赈灾的银两、强行令半大儿郎服徭役后,天无活路,交州、徐州、荆州三州的民众陆续揭竿而起,反了当朝,数十万义军浩浩荡荡,朝洛都的方向行军,震惊了四海。
往后这天下的局势,怕是不能如洛都朝堂的意愿了。
因为远方的事变,幽州幕僚处忙碌起来,眼下幽州可不能先乱,加紧了戒备,刺史府的火烛一连数日彻夜通明。
府中清查出好几个奸细,也有三位幕僚被府兵带走后便再也没回来过,这下子人人自危,生怕哪点行差踏错遭人陷害,幕僚处难能安静得落针可闻,人人把精力放在公务上,也没人有心情说闲话。
有那个空当,不如全副心神放在各地燎原一般的叛变上,思忖幽州该何时下场放手一搏,也为自己搏条名利荣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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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竹。”
元韶召薛竹入书房,她接到传召前正在写一封谏书,那是她和林江廷商量后的结果,两人都觉得不错。
草拟了一半被人打断,她忍了,元韶如今是她的顶头上司,若有正事传召也是应该的,可她前来,这书房中除了她,独有元韶一人,可不像商议正事。
“大人召下官有何事吩咐?”
因着不耐烦,她话语间难免沾了些许怒气,她可没得空闲。
“今年的新茶,去燥降火,先用点吧。”
看出了她被打扰而生了怒气,加之对他怀有偏见,他仿若没察觉薛竹的情绪因来这儿而起,悠悠命侍从上了茶水,元韶好耐性,并不急躁。
“这是幽州的军备安排,粮草兵马似有不妥之处,还请孟先生不妨帮忙看看。”
元韶手指点了点账册、文书,薛竹也已经调整好心态,恭敬待命。
做正事,掺杂的个人私事,越少越妙。
薛竹手中握着轻飘飘的纸张书卷,却觉得手中有千斤之重,一个州军营的后勤补给,天大的事,怎么给她看了?
“兹事体大,下官不敢妄言,大人何不召幕僚处一同商议?”
于情于理,元韶把军营补给的事儿告诉她也没什么用吧。
“别人哪儿能与你相比。”
还没等薛竹眼睛睁大震惊完,元韶才长叹一声,怅然与她说起了缘由。
“时局纷乱,刺史府并非一个钉子都没有,幕僚处人心庞杂,是非也最多,纵然清洗了一回,也难保有谁包藏祸心,怎比得上你与我一心一意呢?”真正关乎幽州要害的机密,从来不告知幕僚处的。
“不过我确实有事得拜托阿竹了。”
与其防备那些个幕僚,不如主动出手看看都是些什么货色,而心思又究竟向着谁。元韶还得要薛竹办一件事。
用这份假的账册去试探幕僚处各方的反应。
“好。”
薛竹领命,这也算重用了,当幕僚嘛,做些事应该的,也正如此,才不至于白混日子。
她将账册拢入袖中后,恭恭敬敬退下了,继续回去完成谏书,也顺带想想如何利用怀中那份账册,一时之间燃起了熊熊斗志。
账册出现在她的公案上,她又作无意间透露出口风,家主给她安排了要务的事便不胫而走。
她不动声色打发走前来打探消息的同僚,封紧了嘴下值回家。
“孟大人,家主有请。”
她方踏出大门,没绕过一条街,出府归来的元韶。
又是这句话,有何可请的?
“要事相商。”
果然,四字一出,薛竹立马改变了态度,把手头的事务都过了一遍,期待又忐忑。元韶如今是主上,与主上相谈,哪里是麻烦,分明是升官加爵的美差。
在这下值时分,薛竹跟随刺史府侍从,走进了看守森严的内院。
她先随侍女的介绍在偌大讲究的后院赏景,百无聊赖等待元韶处理完今日的公文,又在花厅等元韶一同用过刺史府的饭食,珍馐佳肴,一道接一道,不愧是刺史府。
用餐后谈也并非谈正事的好时机,等吃了茶点消食后,二人才终于在书房对坐,听薛竹汇报在幕僚处发现的蛛丝马迹,细细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