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寂言放软了口吻:“夫人就把我这么晾着?”
此刻他上身未着寸缕,肩若削成,窄腰劲瘦,皮肤呈现冷白色,在热气熏腾下覆上一层薄薄的细水珠。偏生这男人神情十分坦然,还得寸进尺地委屈起来,言语间好像受了她冷落似的!
黎婉进退两难,别别扭扭与人商议道:“剩下的你自己来嘛。”
“你先进去,我随后就来。”
温寂言见她快把自己埋起来的可怜模样,一时失笑,附首而言:“那好,婉婉不可偷跑。”
她忙不迭点头,乖巧得仿佛得了救,随后迅速转身,不敢看人。
身后传来衣物落地声,脚步声逐渐变小,应当是走了,她小心翼翼微微扭头,看到身后已空才放心转回身子。
她默默捂住脸,朝屏风望去,这扇围屏采用色浅彩绸,倘若后面有人可以完完整整地透出身形动作。恰如此刻,温寂言在屏风后沐浴,她站在原地甚至可以描摹出他侧脸的轮廓,姿势也一清二楚。
那她待会儿在这儿脱衣裳的话,温寂言透过屏风岂非看得甚为清晰?
往日同房也不是没脱过,不过都是穿好里衣的,洗沐的话是不能穿衣物的……
黎婉纠结地直抓头发,最终抿住嘴唇把外襦里衣下裙一股脑扯了下来,独独留下轻薄袜胸小衣和贴身小裙。
多穿一点应当不打紧,毕竟温寂言说的是侍候他沐浴。
她缓缓穿过屏风,纱幔一层一层掀开,迷雾朦胧间,热气熏天,男人仿佛等候已久,富有侵略性的视线凝聚过来,与她湿漉漉的目光对视良久。
只这么一眼,黎婉险些腿软。
她总算是相信了为何有的将军一个眼神便能使敌军闻风丧胆,原来眼睛真的可以蕴藏无穷的攻击性。
她像无处可逃的猎物,被捕食者牢牢盯住。
“子鹤,我为你濯发。”她手里早已拿好皂荚,深吸一口气努力装作镇定的模样走上前。
腿好软,像是踩在棉花上。
水雾氤氲满屋,她垂着脑袋来到浴桶前,打算装鹌鹑装到底,不敢抬头看男人半眼,只是摸索着伸手去探他的头发。
墨发柔顺,摸上去手感若绸缎,她没话找话道:“水温可还合适?”
“再合适不过。”温寂言姿态闲适,将胳膊半搭在浴桶边缘,隔着朦胧水汽问,“夫人为何不抬头?”
她哪里好意思抬头啊,就算是寻常夫妻也很少有小两口共同沐浴的吧,这都是有讲究的……更何况她与温寂言的姻缘本就不寻常。
不是两情相悦也并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原本被她暂时忘却的愧疚之情再度翻涌心头,温寂言违背自己的意愿娶了她过门,心里真的没有半分埋怨吗?
她的确该罚,该被狠狠惩罚才对。
可她胆子又小,不敢承认曾经的所作所为。
“我惹夫人生气了?”他敛眉突然出声。
黎婉回过神来,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想事儿呢……想不明白。”
“什么大事使婉婉愁眉苦脸成这模样,说出口为夫也好为你解忧。”
闻言黎婉犹豫不决,温寂言也不急,就这么认真注视着她,静心等待。
雾气如同缥缈白纱,丝丝缕缕萦绕周身,使周遭一切变得模糊。
“我在想你会不会有怨言。”她最终选择开口,指尖穿过他的发丝抚摸,声音低低柔柔,“娶一个小累赘回家。”
“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温寂言十分敏锐。
“没有,嗯……就是在玉食记的时候偶然听周围人闲聊,凑巧听到温太傅对黎家庶女一见难忘的话,然后就弄得我心里有点不自在。”黎婉斟酌再三,并未提及太子殿下对她说的话。
“因何不自在?”
她支支吾吾半真半假:“因为你娶我不是钟情难忘,而是被逼无奈啊……”
“我也帮不了你忙,只会拖你的后腿——”
温寂言捂住她的嘴,掌心是湿的,温温热热的很舒服。黎婉一时怔住,微微歪头,眨巴眨巴眼睛表示疑惑。
“婉婉再说这些妄自菲薄之语,我可真要生气了。”他稍稍偏头,嘴唇几乎擦过她的耳廓。
“我既娶你过门,不论缘由几何,必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与不满。”他鲜少用如此认真严肃的口吻讲话,“别看轻你的夫君,若真有不满,洞房之夜别说解腰带,你连衣角都碰不到。”
“不许再提这事儿!”黎婉瞬间变脸凶巴巴,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
刚感动那么一点点,这男人就拐着弯儿提她的糗事,好生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