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疑惑的视线落到了那封信上,又挪到了修谱诺斯脸上。
这是什么?
修谱诺斯眨眨眼,将信件放到哈迪斯面前,抿嘴一笑。
“回信。”
哈迪斯这几年,不,近几百年只给一人写过信,但他写信只是出于自己的想法,想到就去做了。
或许也想过有回信的事,但是出于他对温澜书的了解,即便有回信也应该只是薄薄一张信纸——就像他自己一样。
如今乍然收到这么厚一个信封,倒还真是——
哈迪斯垂下双眸,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
——意外之喜。
正如赫尔墨斯所说。
没有人在写了信寄出去后,会期盼石沉大海。
对于回信的期待,在将手中的信件寄出去的那一剎那,就开始占据接下来的每时每刻,这种期待即便再微小,也会顽强的存在于心底的某个角落,就像墙角的纤弱的矢车菊,以一种缄默却不张扬的姿态,展示着自己的存在。
这点连哈迪斯也未能免俗。
至少在写信的时候,他是仔细斟酌过温澜书的反应的,这使他提笔时字斟句酌,尽量将语气维持在一个适当的社交距离上,不会因为过于亲密而让对方觉得冒犯,也不至于使对方觉得自己仿佛像在批复公文般严肃。
因此当哈迪斯如此迅速的收到一封显然是认真对待的回信时。
他内心平静而广阔的原野上,不可抑止的起了一阵微风,吹皱了无波的湖面。
虽然神情未变,但高居于王座之上的冥王气势却肉眼可见的和缓了起来。
像是由理性构筑的躯体忽然生出了情绪,于是连这庄严肃穆的大殿都因为这缕情绪而骤然变的生动起来。
哈迪斯展开了信件。
开头是一句——我见到您的这封亲笔来信,就像见到您一样。
哈迪斯挑眉,忍不住怀疑这句话究竟是不是温澜书写的。
但是当他逐渐看下去后,又发觉接下来的内容确实是温澜书的语气。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只剩下了极轻的纸张翻页的声音。
修谱诺斯站在一旁,一颗心随着翻页的声音不住的跳动。
突然,哈迪斯翻页的动作停止了,神情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连阅读的速度也变慢了。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修谱诺斯见状抿紧了唇。
哈迪斯点点手上的信纸,沉声道:“是海德拉的事,但是比宙斯说的要详细。”
在几日前宙斯从阿瑞斯那儿得知海德拉莫名复活时,就将事情通知了哈迪斯,以及远在海域的波塞冬。
但是神王的通知只有“海德拉复活了,过几天来奥林匹斯山商量”一句话,倒是地点选择的理由相当充分——上次是在冥府商讨事情,所以这次要把地点定在奥林匹斯山。
一看就是出自于贪图享乐的神王不想来冥府的私心。
搞得哈迪斯一度无语,忍不住怀疑如果还有第三次,是不是要把地点定在波塞冬的海域。
——不,还是不要有第三次了。
端坐于王位之上的冥王面无表情的翻过一页纸,将海德拉的来龙去脉看完,终于对这件事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然后他目光往下一扫,看见了信件的结尾。
——这封信难以充分表达我心中所想,信中未尽的话语,留待日后再说。
哈迪斯:“……”
冥王翡翠般的双眸微微睁大,视线不住的在那几行字上扫了几遍。
一时间,整座大殿静的落针可闻。
“……陛下?”
一旁传来修谱诺斯疑惑的话语。
“不,没什么。”
哈迪斯缓缓卷起信纸。
“只是觉得对方的性格跟我想象的好像有些出入。”
“但是仔细想想,我跟他真正认识的时间也没有多长……”
哈迪斯低声喃喃,又忽然抬起头,半是纠结半是疑惑的问道:“修谱诺斯,你平时写信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性格会和平常的性格有出入吗?”
修谱诺斯听罢一愣,半晌挠挠脸,犹疑道:“呃……陛下,我与塔纳托斯平时吃住、工作都在一起,基本没有写信的需求。”
不,倒不如说冥府上下基本都没有这个需求。
“但是……因为写信毕竟不像平时说话,写的内容可以反复思考修改,所以文字里表现出的性格可和平常的不一样……也有可能?”
“大概?”
修谱诺斯不确定,抬头看了哈迪斯一眼。
“所以陛下,信中是写了什么超出您预料的内容了吗?”
“……不。”
哈迪斯沉默。
“只是……一些寻常的问候。”
但是这几句话从温澜书口中说出来就显的很不寻常。
或者说——过于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