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分钟,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异响。
她侧头看去。
是织田作之助。
男人站在她身旁,很有礼貌地保持了约半臂的距离,同样靠在栏杆上。秋日的风有些冷峭,慢慢吹散了他从室内带出的浓厚酒气,还隐约夹杂着一旁盆栽里波斯菊淡雅的清香。
织田作之助垂眸,认真端详着那几盆色彩丰富的小花。
有些尴尬。
柚木溪想。
她和织田作之助之间算不上熟悉,或者说,酒吧里除了太宰和中也,她和其他所有人都算不上熟悉,虽然是做局人,但其实是最融不进去的那个。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她正想着要不要找个话题来聊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开口了。
“那是太宰吧。”
“……嗯?”柚木溪有些惊讶。
“那个‘太田’。”
他的语调还是一贯的古井无波,这算是个极其炸裂的猜测,他却说得像是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稀疏寻常:“那位‘中村’先生……中原干部?”
柚木溪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道:“为什么这么觉得呢?”
虽然的确隐瞒得极不走心……不、不如说压根没怎么隐瞒,但就像刚刚说的一样,这猜测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正常人……唔,在出现这样的想法后,第一反应往往都应该是怀疑自己吧?
“直觉吧。”织田作之助说道:“不止是我,其他人应该也多多少少都有所预感。”
“友人的直觉……么?”柚木溪呢喃道。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她又回过头,看向透明玻璃门后,和旗会众人相谈甚欢的身影。
也不意外,如果不是这样,哪怕是由中原中也亲自引荐担保,作为一个“普通人”,“中村”也不可能被这群高傲的强者们所接纳。
“没关系么,把这样的能力暴露出来?”织田作之助问道。
“啊,没关系,只是一晚而已。在这之后,我会消除所有人的记忆。”她语气轻淡:“不然的话,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埋雷。”
尤其是旗会和坂口安吾。
男人点点头,没再多说。
大概又是半分钟的沉默,他才像是图穷匕见般,眼里闪过一丝好奇:“你和太宰……真的是男女朋友吗?”
“咳咳咳咳咳——”
刚喝下一口果汁的柚木溪闻言剧烈地咳嗽起来,湛蓝色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仿佛一只受惊的猫咪。
她咳了好一会儿,分不清是羞窘还是单纯的生理反应,红色从脖颈处一路蔓延至双颊,织田作之助见状,不禁露出抱歉的眼神。
“既然你都猜到了他是太宰,那么我以为,我已经当众承认过了?”她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所以忍不住想再问问。”
织田作之助脸上出现类似于老父亲的感概与慈爱之色,顿了顿,又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可真好。”
大概是察觉到了柚木溪稍显意外的目光,他疑惑地扭头看去:“?”
少女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什么……就是,第一次看你笑,有点新奇。”
还莫名有一种……面对老丈人的紧张感和无所适从。
……等等,为什么是老丈人?
柚木溪陷入奇怪纠结的当头,织田作之助的表情已经回归了沉寂,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又回到了阳台边的那几盆波斯菊上,语气也听不出什么起伏:“我在未来的哪一天死去了吗?”
柚木溪瞳孔一震。
织田作之助没等到回答,扭过头来。
“怎么这么问?”她再一次避开了答案。
“很简单的推测,”然而这样的态度已经能很好地回答问题,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孩子们呢?”
那片刻的沉默与其说是他给自己留出的心理建设时间,不如说是特意为柚木溪设下的缓冲带,他同样没期望得到回答,只是等了一会儿,便自顾自地说道:“我明白了。”
他似乎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坦然得让人心惊。
“织田先生……”
柚木溪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然而,没等她做出任何宽慰之举,织田作之助便率先开口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孩子们出事的。”
“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家长。”他冷静的、如海面般沉静的蓝眸终于泛起些许波澜:“但最起码……我得让他们好好长大。”
“幸介一直想成为一名黑|手党,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我没有打击过他……人生是有很多种可能的,但只有活着、好好长大,才能去见证那些可能,收获自己的幸福。”
他叹息道:“就像太宰,也在未来遇到了可以将他拉到阳光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