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北垂着头,和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小声嘀咕,“只是一两天不去,也没什么。”
没一会吊液瓶彻底见底,莫北喊来护士给陆荒拔针,又从王姨那拿了些药。
他本来想扶着陆荒,但陆荒觉得丢人,不让他扶,莫北就紧紧跟在他旁边看着他。
北川马上就要入冬,周边树木的叶子已落光,只光秃秃留个枝干,鸟雀也不见踪迹,冷风一吹四下都萧瑟不已。
陆荒的脸还有些发烫,凉风吹打上来反倒舒服不少,他不由放慢脚步,在心里盘算着年前要给陆玖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顺便说说莫北的事。
陆玖心善不会介意莫北住在自己家,只是那时候床就不太够睡,得把那张落灰的行军床搬出来才行……
他心里想着事便不大留意跟在旁边的人,无意间回头才发现莫北的眼眶有些红。
”你怎么了?“陆荒问他。
莫北一愣,随即说,“这风里有沙子,迷眼睛。”
“没出息的样子。”陆荒低声骂他,“就流感而已,我又不会死。”
他这一说,莫北的脸色反倒更难看,“哥,你能不能不说这种话,不吉利的。”
陆荒拗不过他,妥协道,“行,我不说。”
莫北的眉头这才舒缓下来,轻出一口气,“哥,要是你能一直不生病就好了,无病无灾,健健康康。”
陆荒下意识想怼他,却听见他继续说,“我妈妈就经常生病,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她基本都住在医院里,很少住在家里,后来家里出事,她就……”
莫北没往下说,但陆荒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莫北的父亲投资失败欠下一大笔债不知所踪,债主日日到他家闹,他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就把莫北托付给同乡,自己从楼上一跃而下,平白断送了性命。
“之前妈妈和我说她这一辈子都活在病痛里,哪怕再开心也很难笑出来,就好像她生来就是要受苦受难的,她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想活着。”莫北越说越多,渐渐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我看着她那么痛,我心里也很难过,但这种事,我帮不上她,所以她走的时候,我其实没那么难过,至少她不会再痛……”
“但是哥,你不一样。”莫北注视着陆荒,“你身体很好,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就不会生病的,也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陆荒看着他比之前更红的眼眶,搭上他的肩,垂着头闷声说,“对,你哥不会的。”
他们刚到家陆荒就被莫北拉去床上躺着,还给他把被子加厚一层,陆老见到笑呵呵调侃莫北怪会照顾人的。
陆荒瘪瘪嘴,将他叠铺在被子上的毯子理顺,“哪有,他就知道添乱。”
“你啊,一天天身在福中不知福。”陆老说着走上前去摸陆荒的额头,“嗯,不烫了。你这要是没有人家陪着,还得自己去打针呢。”
陆荒哭笑不得,“外公,我都多大的人了,我还不能自己去看病?非要他陪着?”
“你还是太年轻,等以后就知道有个人照顾是多好一件事。”
陆老说着想坐到他旁边,陆荒没让,怕传染给他,陆老只好坐回自己床上念叨,“现在的兄弟哪有像小北这样好的?都是喜欢闹的,你可别天天和小北说些有的没的,让人家心里多想。”
陆荒知道陆老这是觉得自己平时说话太直没个轻重,干笑几声,“行,我以后劲挑好听的说,这样可以吧?”
陆老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到底是兄弟,以后要相互照应的。”
将近夜里九点半,陆荒才被莫北叫醒,说是吃晚饭。
陆荒撑着身子下床,抬眼一看桌上摆着盆鸡汤,拿白萝卜炖的,汤面上还飘着淡淡的油脂,闻起来诱人。
莫北把碗拿过来盛饭,又给陆荒单独盛出一碗汤,将肉最多的鸡腿和鲜嫩的翅膀都放进去,又把另外的舀到陆老的碗里,给自己舀两块白萝卜。
一抬头见陆荒一直看着自己,莫北耷拉着脑袋咬一口萝卜,“这萝卜好吃,我就喜欢吃萝卜。”
陆荒还是盯着他不说话,莫北这才给夹起一块肉,放到碗里。
“矫情。”
陆荒说完把碗里的东西吃完,用汤泡着又吃了两碗饭。
莫北洗完碗回屋时,陆荒正在吃药。
王姨开的都是些药片,胶囊什么的,就着水吞下去就成,说不上苦不苦。
陆荒吃完以后刚把杯子放下,莫北就递上来一颗糖,小卖部里最常见的那种用彩色塑料纸包起来的水果糖。
“我又不是小孩……”
陆荒嘴上这样说,却还是从莫北手里接过糖,打开包装纸,放到嘴里,水蜜桃甜滋滋的味道在他唇舌间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