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至,是曲焉泛着笑意的异域脸庞,莫名地显露出些善意来。
她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寒风起,一下子也不知将这句问候吹向了哪里。
女孩家的心思终究是敏锐些,只远远一眼对视,纪黎便有种能称得上诡异的直觉。
或许,她与这个曲焉,会成为朋友。
行至途中风雪愈烈。
天色渐暗,无奈一行人只好找了家就近的驿站
两人擦肩而过,曲焉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骤然叫住纪黎。
转身跑过去,把平安符塞进她手里,兀自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停顿两下,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但仍有些底气不足,“此刻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相见。”
“听闻纪小姐将要回塞外那边,不知能否帮我把此符带给一个故人。”像是怕被拒绝,又赶忙补充,“若是不方便,也不碍事的...”
平安符十分精致,一看就是下了功夫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这么捏在手里,有种沉甸甸的错觉。
“自然是方便的,只是不知曲小姐想让我带给谁?”她与曲焉不过寥寥几面,怎会还有共同熟识的人呢?
谁知对面的人听了这话,耳廓处晕开几丝红晕,“是...徐公子。”
......
北狄。
萧瑟寒风一来,干冷的冬天也过了半。
北狄皇宫里近来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为前任长公主之子重返朝堂。
二是北狄新皇格尔哈身体不适,停朝半月。
北狄境内某地。
大殿四周多由红色的柱子支撑着,骨瓷样的白色纹路泛出半透明的光泽。
近些年,北狄皇室建筑的风格多倾向于中原,保留粗犷特色的同时,亦追求千里之外中原皇都的富贵威严。
一番融合下来,反倒是有些四不像。
窗外细雨倾泻,夜色凉凉如水倾泻。
殿门被严丝合密地关上,圆形格栅窗前有张深色的案台。
案台并不算大,斜放着一块造型别致的太湖石香炉,交谈间,两三股细细的烟气从中盘旋升起。
“古人常言,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烛火跳动间,男子落下一子,望向席澈,“如若时运不佳,那就潜身养性,如果机遇来临,那便腾跃而起。”
“我以为,殿下可称得上是这样的人。”
聪明人之间说话向来是不甚明朗,对方这么直截了当地夸赞与表达善意,惹得席澈面色微敛。
“大都督言重了,不过是晚辈运气好些而已。”
“时也,运也。”大都督格尔律摇了摇头,显然是被他这幅自谦模样给逗笑了,“若是只凭运气,殿下可走不到如今,至于我,也更加不可能有机会见到您。”
格尔律熟读古书,对于兵法一类颇为自得,与北狄人血液里的战斗基因不同,他更有种中原人的内敛与书卷气。
如今难得遇上欣赏的晚辈,对方血统尊贵,武功高强,本人也是言之有物,长相俊美。
年长许多,自家又有待字闺中的女儿,说话时也忍不住亲近了几分,“殿下心思缜密,不过短短几日便把格尔哈这小儿摆了一道,在下佩服。”
北狄上下对同宗同族并不像中原地带那般看重,故而格尔律虽与新帝同出一族,却并不算亲厚。
甚至于,他内心里是有些瞧不上这个只懂打打杀杀,空有狠厉心思的草包的。
正说着,殿外传来宫人的通报,说是人来了。
殿中几步间隔处都摆有烛火,进殿之后是一段不算亮堂的长廊,长廊两侧每隔几米便有宫人守着。
那小厮不敢多望,绕过一扇巨大的玉质云屏,才终于找到了人。
他赶忙把玉筒抽出,恭敬地双手呈上,额间紧紧扣于冰冷的地面,“禀报两位大人,新帝...似是患了心悸之症,每每夜间,无法安眠。”
“无法入眠?”格尔律有些不可置信,略微挑了挑眉。
烛火映照下,面容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光影,“这种蠢货...倒是树敌不少。”
两人本就是联盟关系,加之格尔律有意想要挣一挣从龙之功,说话便愈发没了什么顾忌,“想不到除了我们,竟也有别人趁此机会要取他的命。”
席澈经过这几日的诸多事件,心底的想法骤然复杂许多。
他天性本就聪慧,又遭变故,自是成长得极快。
此刻,唇边虽挂着一抹笑,可他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无,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墨发被束起,周遭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
他的语速极慢,在空旷的殿内却是掷地有声,“可查到是谁?”先前一直按兵不动,此次见有机会才趁乱加入,可见这人大约是处于一个较为弱势的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