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日后她会亲自查明情况。
……
北狄。
席澈沉默地骑着马,缓缓往大营回。
他的脸上渐渐褪去了温柔的伪装,变了样子。如果硬要说的话,更像是野兽的凶狠与阴戾。
倘若可以的话,他宁愿这么一直自欺欺人下去,纪黎对他尚且有几丝关心与在意,也愿意和他这么演着,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他太贪心了。
从前的那些好,太过于稀薄,以至他走至如今,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确认。
靠着那点儿卑微的回忆来活,在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
不过…那是懦弱者的做法。
既然她不愿意,仍旧与那人一道,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抓不住心,那便抓住人。
日后登基,将她囚锁深宫,供他一人索求。
如此,她便只能喜欢他一个人了。
席澈缓缓闭上眼睛。
初春的风尚且凛冽,丝丝缕缕拂过面庞,还有几分寒意。
日薄西山之际,淡红的霞色浸满大半边天。
淡淡的光晕坠入少年人的眼睫上,消融掉了他周身的几丝冷凝气息。
翻身下马,一路进了帐内。
嘈杂的叫嚷声陡然一静,停顿两息后,又再度热闹起来。
大都督格尔律坐在上首,乌色的貂皮垂在身侧,正在擦拭着一把铁弓。
似乎正在听旁人说话,微侧着脸,一双浓眉之下,紧抿的薄唇向上翘着,微眯了狭长深邃的双眸。
望人时,就似苍鹰不屑利爪下的一只小麻雀,眼神凌厉的让人不寒而栗。
席澈熟视无睹,径直走向座位,“都督。”
男人这才放下弓箭,朗声笑了两声,“来,这杯酒我先敬贤侄。”他将酒一饮而尽,冰冷的眼眸微微眯起,“待贤侄凯旋归来,本督定要好生嘉奖一番。”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席澈明白格尔律的意思,是想和他结亲。
毕竟绑住一个人最快的方式,便是联姻,只有结了姻亲,对方才会真真实实地把他当做同一条船上的人,所谓的一家人。
从前他还有些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如今,却也能很快反应过来,举起酒杯,“定不负都督所托。”
他的面容冷淡,语气也没什么波澜,格尔律瞧着,心里却愈发满意。
保守派闹得越凶,此子便越能为他所用。
届时,送这些老顽固去见阎王不过是时间问题。
中央处的篝火噼里啪啦,边缘处有几个侍女在煮茶。
北狄草原上特有的茶,丢了茶块进去,再加些调料,咕嘟咕嘟地在火上炙烤着。
席澈抿了一口,熟悉的香味顷刻间盈满鼻腔。
他虽酒量尚佳,可并不喜饮酒。
很多时候,酒精刺激味蕾,只会引得人愈发贪杯,而后失控。
少年的目光扫过那弓箭,停顿两息,又喝了口热茶。
彼时他骤然接管了军权,部队里士兵们不乏不服他的人,他们站在台下,眼里的轻蔑挡也不挡。
虽未明言,可他知晓,这里面也有眼前人的一份。
希望他强,又怕他太强,所以干脆一开始就防着他,阻挠他的成长壮大。
不过…
也不差这一回。
少年人的视线缓缓收回,手指跟着摩挲着桌边的茶盏,静静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火苗随着摆动,噼里啪啦的木头声与鼎沸的叫嚷声混合,一齐融于这片天地。
营帐外,滚滚黄沙卷起旗帜。
战争一触即发。
第70章 掉包
在准备的这些天里, 与北狄接壤的边塞地区最先觉出了点儿不寻常的味道。
霞日堪堪半落,街上便已没有什么人了。
好在边塞的百姓不比京都那批奢靡的权贵们,自嗅到几丝不寻常的味道开始,动作很是迅速。
兴, 百姓苦;亡, 百姓苦。
北狄的百姓们亦是历经严寒, 讨食物争地盘本就不易, 如今虽已初春, 可仍是步履维艰。
前任帝王的骄奢淫逸更是使得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
这片地域也仿佛由此割裂,一面是纸醉金迷, 一面是勉强果腹。
百姓不懂这些, 她们只知晓,曾经贤明的君主,他的外甥,故去的长公主, 他的儿子, 这样尊贵的人,要为了他们出征。
为了他们的生活, 能够好上几分。
自古以来,一个铁血的将军总是会赢得更多信赖与爱戴。
纸上谈兵的人说得再多, 都不如真真切切带兵打一次仗实在。
席澈坐在马背上, 背上背着箭篓, 周身隐带冷淡。
似一把剑, 尽数锐利埋在地底, 只堪堪露出大半截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