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与北狄接壤,谢允丞话里的意思分明是默许她混入其中,秘密回家。
她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狼狈地想要掩盖住心中隐隐的欣喜。
能回家,她是十分高兴的。
谢允丞甚至还允了她先前要保住太子一条性命的请求,这让纪黎整个人都有点懵。
谢了恩,又有些恍惚地出了门,与小顺子擦肩而过,对方似乎正着急禀告什么事,步子走得都比平日里快上不少。
等回到住处,天已经完全暗了。
夜里内室只留了一盏灯, 纪黎睡得并不安稳。
大约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踩在云端上。
久违地,她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梦境。
纪家满门抄斩, 她重游纪家, 萧瑟冷风戚戚吹过, 院子里春来草木深。
野草几乎将房屋掩埋,滔天的火光充斥着府邸。
这次,梦似乎变得更细致了些。
有人从背后死死抱住她,强迫着她睁开眼,去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知不知道纪家人为何要死?”
“是被你害死的…皇家不允许有这么一个威胁在。”
她听到梦里的自己问,“即使是他的女儿入了宫,倾尽所有助你登基…?”
“是你不听话,执意要去前线。”那个人声音低沉,“你回不来了。”
纪黎想看清这个人,她心底熟悉的感受越来越浓,浓到她情不自禁想要去触碰说话人的脸。
可梦里自己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控。
她听到自己的的声音像是淬了毒,带着股冰冷的恨意,“我回不来了…?”呆滞地重复着这人的话。
一双手轻抚着她的脸,掰过她的下颚,语带蛊惑,“阿黎,杀了他。”
“帮我杀了他,你就能回来。”一下又一下,如同呢喃细语,覆在她耳边,“回到我身边来。”
梦境在此戛然而止,纪黎骤然从这股冰冷中抽离,惊醒过来。
嘴唇微张,像是说不出话,缓了好一会儿,才唤了外头守夜的丫鬟进来。
用热水敷完脸,神色才变得清明了些,挥手让人退下去。
熟悉的手下都不在身边,精神又一直绷着,或许是她杯弓蛇影了也说不定。
可这个梦又实在怪异,惹得她心中隐隐有几分在意。
梦中府邸的布局与轮廓,与纪府颇为相似。
再加上谢允丞…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她很难说完全放心。
杀了他…?
他,要杀谁?
太子?
可太子早就被囚在宫中,即将形同虚设了。
整个京都,已经没有他的对手,而如今,他也答应要放她回边塞。
她想到两人私下聊起崇安帝时,谢允丞的表情。
电光火石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她一开始就想错了…!
不是太子,而是…席澈。
拥有一半皇室血脉的,他的亲弟弟。
纪黎不知怎的,登时有些慌乱,心跳“咚咚咚”地越跳越快,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条回边塞的路,或许没有一开始想象的这么简单。
……
几日后集结完,纪黎便跟着一道出发。
运送粮草的队伍与先行的士兵们早走了两日,剩下的将士们紧随其后。
她是被崇安帝的旨意召回京的,如今局势已定,谢允丞也愿放她回去。
一切虽定,却并不明朗,因此只能秘密而行。
但…一切都还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她心中总有种说不明的感觉,想着快些,再快些。
大约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一路上几乎未曾下雨,等到了地方,也不过才堪堪过去小几日而已。
纪黎在去的路上便联系上了云壹她们,递了消息出去。
故而她一到,便悄无声息地离开,去找了席澈。
两国交接的地方更像是一片无国界的地带,上次纪黎来时,还是一片其乐融融的烟火气。
这次,因着将要打仗,四下都冷清了不少。
酒楼临江,她去的时候,席澈正在喝茶,手里拿着本东西在看。
桌案上的菜已经布好了,显然是早就到了,已经等了她一会儿。
初春的风还带着点儿刺人的凉意,席澈察觉到来人,目光一暖,“姐姐。”放下手边的东西,给她布菜。
“我有事要和你说,先说正事。”纪黎想到这些日子频频惊现的梦,语气有些焦急。
“先吃饭,你一路跑了这么远。”席澈却没理,边把栗子桂花糕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吃点儿甜,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