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爷爷刚下葬没多久,鲍爸爸突然脑溢血住进了医院,全家人又都忙着照顾鲍爸爸,从视频里看过去,鲍皇叔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平日里精光贼亮的眼睛也黯淡了不少,说着说着话,就盯着宇文颢发呆,也不知神游去了哪里,聊天的背景不是在家里的厨房就是在医院的病房。
宇文颢终于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鲍爸爸,头发花白,瘦骨嶙峋,双目闭着,戴着呼吸罩,又脆弱又衰败,令人心情沉重。
“你们和好了吗?”宇文颢轻声问。
鲍皇叔沉默了好久才说:“不知道,反正回国后,基本不怎么搭理我,都忙着我爷爷的事,也没太顾得上,丧事还没办完,他就一头栽倒了,到现在,我跟他也没说上几句话。”
“鲍玄德,我跟涛哥那里把文件都签好了,他过几天也要回国去了,先帮我在国内那边运作一下,具体的等你俩见了面,他再跟你细说。”
“我已经知道了,他给我打过电话了,我知道你迟早会签那个字的。”
“还有件事……”
说到这,宇文颢停住了。
鲍皇叔沉沉地望着他:“什么?”
“我妈妈她……决定不走了,也在办理手续,她打算将来定居加拿大,跟我一起生活。”
鲍皇叔这次沉默的更久,男孩永远都是那副德行,只是平静地叙述事实,没有太多的情绪外露。
鲍皇叔深深地吸了口气,笑了下:“挺好的,颢颢,那你爸爸呢?”
“他不肯,一直在游说我妈妈跟他回国,俩人僵持不下,谁都没有妥协。”
“我想知道,你怎么想?”
这次轮到宇文颢沉默了,无言地望着男人。
良久,鲍皇叔又笑了笑,有些沧桑,也很性感:“懂了。”
一个声音在喊艾尔肯,鲍皇叔应了声“来了”。
彼此的目光勾了魂似地盯了数秒,视频同时黑了屏。
鲍皇叔不回来,韩女士也不肯走,宇文正清有一天吃着饭,突然抬起头来望着依旧不怎么跟自己说话的儿子:“颢颢,我要是也不回去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喊我爸爸了?”
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令人不安,然后宇文颢不咸不淡地说:“如果你们废除那个契约,我可以考虑考虑。”
宇文正清笑了,这个男人一旦笑起来的时候,有种百花盛开的绚烂,每当这个时候,韩女士的眼睛就会在他身上驻足数秒,宇文颢忽然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还有那么一点点窒息,这个笑容,没来由的熟悉,令他想起了一肚子坏水的鲍皇叔。
“你不是要跟我们打官司吗,那就赢了这场官司再说。”
韩女士咣当一声,丢下勺子,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纠缠了一生的男人。
宇文正清忙道:“看你,又生气,我这不是逗咱儿子玩呢么。”
这个时候宇文颢突然也问道:“你不是中过风吗?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肆无忌惮的?”
韩女士忽然有点不安地望着眼前这对冤家父子。
宇文正清依然笑意满满:“哟,儿子,终于被你发现啦?”
宇文颢紧紧地盯着每块皮肉都很灵活自如的男人,他很少正眼看他,今天算是最多最久的一次。
“我啊,压根没事,就是想去医院躲几天清净,免得天天看家里那些人乱七八糟的闹心,这事啊,只有你妈知道,我带着她在医院套房一住,二人世界,可得劲了。”宇文正清沉浸在自己的闹剧里,引以为傲,医院有宇文家的股份,连院长都是他发小,哄这位财神爷开心也是建设医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职责。
宇文颢飞速地看了眼韩女士,韩女士一耷拉眼皮,算是默认了。
“顺便呢也想看看,我要是真倒下了,谁对我才是真心的好,嗯,你妈妈永远都是占据榜首第一名,所以我至死不渝地爱着她,倒是你啊颢颢,每次小杰偷跑回国的时候,我真希望那个人是你,唉……每次都期待,每次都失望。”
“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失望的。”宇文颢斩钉截铁地说。
宇文正清撇了下嘴:“那我也拭目以待,看看你的那位男朋友到底能给你带来多少希望。”
宇文颢轻声输送:“缺德!”
“你说什么?”宇文正清极力捕捉儿子的每一句惜如珍宝的话语。
韩女士大声地告诉他:“他夸你缺德。”
宇文正清耸了耸肩,笑得厚颜无耻:“哦?是吗……”
宇文颢扯下餐巾,起身离开了。
就在第一声春雷炸响了多伦多上空的时候,鲍皇叔传来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他暂时不能回国了,因为鲍爸爸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他还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古兰丹姆和这个家,要继续守在父亲的病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