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温度太低了。”在她旁边,蝙蝠侠面无表情地说。他抱着手臂,身后光秃秃的没有披风——那件披风这会儿正裹在斐莉达身上,把她裹得像个黑色的蚕蛹。
“蝙蝠车内始终恒温。”驾驶座上的另一个蝙蝠侠同样面无表情地响应,“你应该用过它了。”
车里的温度好像变得更冷了,那寒气简直如有实质。斐莉达往那件披风里又缩了缩,蝙蝠侠在她身边叹了口气,伸臂把她揽在了怀里:“睡会吧,小斐。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聊你的问题。”
另一个蝙蝠侠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踩下一脚油门,再次提高了速度。她的蝙蝠侠依旧稳稳地托着她的后背,没有让她受到颠簸。
斐莉达感觉到自己的后颈上因危险的预感而冒出了一些疙瘩。好在,当靠得足够近的时候,这座嗖嗖冒出冷气的冰雕又变成了令人安心的熟悉热源。
斐莉达把脸埋进蝙蝠侠的胸口,决定在她恢复精力之前都不要再睁开眼睛了。
直到这时,穿过历史造成的后遗症才与某种毫无来由的诡异安全感一起淹没了她的理智,在车辆到达蝙蝠洞之前,斐莉达就因疲倦和虚弱睡着了。
蝙蝠洞里一片死寂,只有医疗仪器运转时轻微的提示音。
“你都知道了,对吧?”年长一些的那个蝙蝠侠说。他看着另一个自己把斐莉达小心地放在医疗装置上,如同爱护一件世间难寻的珍宝。
“你指的是什么?”年轻的蝙蝠侠问。他皱着眉,看向斐莉达手腕上那条狰狞的伤口:在她睡着之后,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痊愈,仿佛活物在她的伤口中抽条生长。
“所有的事。”蝙蝠侠简洁地说。
“的确……我能感受到你的想法。”布鲁斯摘下了那个和他自己的式样有微妙差别的头盔,把它放到一边,露出了他那张年轻的、目光锐利的脸,“但我说不出具体内容。”
“你我之间存在某种联系。”蝙蝠侠凝望着年轻时的自己,接着移开了目光,“这种连结非同寻常。最好研究一下。”
“我知道。”布鲁斯回答道。
然后他们又陷入了沉默。事情本不该如此复杂,但布鲁斯看着那个年长的自己凝视斐莉达时抿紧的唇角,总有种在照镜子般的错觉。
他熟悉自己,也熟悉那种面对已然失去的珍爱之人时的神情。尽管这么说有些古怪,但这个蝙蝠侠看着斐莉达时的表情就像在看他们父母的画像,那目光将眷恋和悲哀都一并藏在眼眸深处,布鲁斯甚至能在心底感知到另一个自己的此刻心中苦涩和微酸。
他相信这个蝙蝠侠也必然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这种连结的确有些怪异,让他感到很不适应。他们在心照不宣之中相对无言,各自酝酿着让一切回归正轨的计划。
“她……”蝙蝠侠盯着一旁的屏幕,话刚出口就停了下来。
他要说什么呢?她爱你?她有许多秘密?她会死而复生?
他知道的事实,另一个自己也知道,话语并无更多意义。她所爱的这个人足够年轻,且也足够幸运。蝙蝠侠能感受到另一个自己的内心……他有些自嘲地想着,他的确配得上那一切。
好在这沉默没多久就被打破了。阿尔弗雷德举着他的那把双管猎枪从楼上下来,警惕地盯着站在一起,身高体型都几乎相同,只是制服有些微妙差别的两个蝙蝠侠:“别动!你们——你——是谁?!”
他的枪口精确地对准了布鲁斯。但对着那张和他的孩子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说出什么重话,更别提当场扣下扳机了。
“阿尔弗雷德。”布鲁斯轻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
“这不可能。”阿尔弗雷德说道,“不可能存在两个真正的蝙蝠侠——”
“他说的没错,阿福。”蝙蝠侠同样摘下头盔,低声说道,“他就是另一个我,来自一个不同的时间。”
“我的天哪……”阿尔弗雷德喃喃说道,看起来大受震撼,整个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他把猎枪放到一边,快步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能认得出哪个才是他的布鲁斯……他当然认得出自己孩子身上的风霜和眼底的伤痛。但他没法说更年轻的那个就不是他的孩子——他看起来那么熟悉,意气风发,分明就是他十几年前等待着布鲁斯回家时梦想中他的样子。
管家的眼睛微微湿润了:“好……我非常高兴见到你,布鲁斯……”
他的目光在蝙蝠侠们身上逡巡了一圈,很快移到了斐莉达身上。
年轻的女孩肤色苍白、双眼紧闭,手腕上依稀能看见血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身上还包裹着一块巨大的黑布,一动不动,在惨白的灯光下看起来结局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