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蝙蝠侠问。
“我?”斐莉达抬起了眼睛,“你想知道我内心的渴望是什么,对吗?”
蝙蝠侠紧盯着她。一个强大的、无形之术的研习者足以动摇世界。他相信斐莉达,但他也想知道她最终所想要的是什么……他只是想知道而已。
她是追奉真实,还是寻求保护?是意在改变,还是渴望终局?
斐莉达沉默片刻,对他露出微笑:“我在喝杯水的工夫里就能改变一次我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蝙蝠侠。我从不压抑自己的欲求——只欲求而不行动者于己有害。”
“所以,你现在的欲望是什么?”蝙蝠侠孜孜不倦地追问道。他在“现在”一词上用了重音。
“现在?”斐莉达抬起一只手,把它搭在鼻尖上,目光微微闪动,“我想和你在一起……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蝙蝠侠就像喉咙里突然被塞进了一大块棉花糖一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不得不悲哀地承认,他甚至看不出她此时说的话到底是敷衍还是真心。也许二者兼而有之,毕竟斐莉达就像她说的一样,喝杯水的工夫都能改变一次渴望。
舱门打开了。那个利爪已经被剥去了那身满是利刃的厚重盔甲,露出了盔甲下方裸露的苍白皮肤和双眼紧闭的脸。
这是个相貌已至中年的男人,有着一头扎着马尾的中长黑发和健硕的身材,肌肉沟壑块垒分明,每一根线条都潜藏着危险的爆发力。但他的肤色削弱了那种健康的印象,他看起来青白交加,半透明的皮肤下方是一条条蓝紫色的血管,在皮肤表面微微凸起。任谁看到这张脸都不会认为他是个活人。
但斐莉达和蝙蝠侠都已经见识过这个死人在必死无疑的伤势中暴起杀人的本事。斐莉达伸手按下按钮,一支解冻血液的药剂被机械臂推入利爪的脖颈中。他的眼球在眼皮下方微微震颤了起来……接着,他睁开了那双无神的、颜色如同琥珀般的眼睛。
在看到斐莉达的脸的那一瞬间,他立刻怒吼一声,在冷冻舱上挣动了起来。倘若不是周围的低温让他行动迟缓,这一下足以让他打破眼前的壁障。
斐莉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接着,她抬起手臂,向利爪展示她贴着小臂肌肉存放的那把有着猫头鹰徽记的匕首。
“安静下来。”斐莉达说,“你还有赎罪的机会。”
利爪当真安静了下来。他睁大了那双和斐莉达颜色相同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她和她手心的匕首。
“罪疚覆残躯……”利爪凝视着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无颜回见教廷诸君……”
“唤汝何名?”斐莉达眯起眼睛,用古英语说。蝙蝠侠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注意到,一缕不易察觉的光芒从她的眼眸之中逸散开来,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比往常还要明亮数倍。
“伊法连·纽豪斯。”利爪当真开口回答了,头颅低垂,“罪人。”
“你有什么罪疚?未能完成法庭赋予你的任务?”斐莉达问。
“非也。我已令那猎物的灵魂永堕地狱。”利爪嘶哑地陈述道,“那卑劣之人被我寻到时衣不蔽体,苦苦求饶。我以为如此取他性命有损荣耀,便给予他一把匕首,允许他为求生挣扎一次……我就此酿下大错。”
“他跑了,是吗?”蝙蝠侠开口说。
“那懦夫径直逃走,跑进隔壁巷子。我追上他取他性命,却也暴露行踪。”名为伊法连·纽豪斯的利爪嘶声说道,“迫不得已,我只能再杀死十个拦路者。法庭有言,那些是不应被杀的不列颠士兵和官员。我遗落了一把圣刃,招惹了不应引来的注意,令法庭蒙羞。”
“真令人羞耻,纽豪斯。”斐莉达轻柔地说,“我猜你得到惩罚了。”
利爪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的头颅垂得更低了。
“我被夺去了武器与装束。我被剥夺了利爪的身份。我因荣耀而生,却带着耻辱赴死。”纽豪斯颤抖着说,“法庭之恩宠,令我夺生于渊薮;上苍之眷顾,方能重聚同圣刃。与之相伴方是完我。一切皆是我的过错!”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斐莉达偏过头,语气恶劣地说,“你不配做一个利爪。你给法庭惹了太多麻烦。你根本不配活着……”
在她如今褪成无色的眼眸映照下,整座冷冻实验室中玻璃辉煌,镜子明亮,光芒强烈如同正午。蝙蝠侠几乎要为这令人目眩神迷的场景所窒息。无需提示,他也感受到了那令人浮想联翩、足以让人沉溺其中的力量。
他听到脑海中越来越剧烈的辉煌华丽的音乐,黄金铸成的骷髅于他身边穿行,远处传来孩子们无忧无虑的欢歌,他甚至能看到他父母的身影高贵圣洁如天使,与轻柔的竖琴声相伴着走下天堂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