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是有逻辑可循的，哪怕是那些日后穷凶极恶的超级罪犯，大多数也有走上这条道路的原因。企鹅人是为了权势，毒藤女是为自然，急冻人为妻子，谜语人则是为了证明自己……他们是人类，有人性，有各种各样的欲求。
斐莉达愿意满足他们，而小丑并非如此。
小丑是这座城市黑暗的阵痛，是孳生的病症。斐莉达曾经听说有人认为小丑是蝙蝠侠的倒影，是蝙蝠侠的宿命——她对此不以为然。她反感歌颂痛苦，哪怕是让英雄成为英雄的痛苦。
果然，小丑如她所想，在这个夜晚重新出现了。也许他只是想在混乱中积蓄力量，也许他是想来一个盛大的出场秀，或者是想让自己在蝙蝠侠面前登场，实现生命意义的完整——斐莉达并不在乎。
她只要他死。
哪怕这么做是徒劳，哪怕这个怪物会从死亡中归来，她还是要他死。
所以他死了。死得无声无息，每一滴血都均匀地沉入哥谭的土地，骨骼的碎末随风飘散，抓不住半点痕迹。
哪怕听到了赶来的蝙蝠侠的咆哮，也没能让斐莉达的快乐动摇一星半点。斐莉达松开哈琳，快乐得想笑。她转过身，朝蝙蝠侠张开了双臂。
“你来了，蝙蝠侠。”斐莉达姿态舒展地面对着他，笑容纯粹，“今晚可真混乱……抱抱？”
“斐莉达。”蝙蝠侠面无表情地朝她走近，没有响应她的喜悦。
他只是定定地凝视着斐莉达，周身的气压低到让哈琳简直想害怕地尖叫出声。他一字一句地问：“你做了什么？”
斐莉达有些失望地缓缓收回了手。她没有回头，但声音依然温和平静：“哈琳。你先回去吧。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会有人在路口接你。”
“但是……但是……”哈琳做了个深呼吸，勇敢地直视着那个黑漆漆的高大身影，在身后试探地抓住了斐莉达的胳膊，“他……”
“哦，别担心，哈琳。”斐莉达笑了，勾了勾她的手指，“蝙蝠侠只是有些……扑克脸。他不会揍我一顿的。”
……扑克脸？哈琳看了看蝙蝠侠，又看了看斐莉达。她选择相信自己的老板，毕竟这个夜晚实在太像个噩梦了。
哈琳于是魂不守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还未散尽的寒雾中，斐莉达才敛去了笑意。
“我做什么了，B？”她柔声问道。
随着话音落下，围绕在他们周身的寒雾也渐渐散尽，露出大片爆炸后的断壁残垣。数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东倒西歪地躺在路边，胸膛微微起伏，虽然形容凄惨，但显然还活着。
那些行动的尸体、破碎的血肉仿佛真的只是幻觉和噩梦而已，除了地面上一团深黑的湿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蝙蝠侠方才看到的那一群行尸满含恶意地将那个绿发男人撕成碎片的邪恶场景存在过。
蝙蝠侠走到那一片依旧湿润的地面边缘，蹲下身体，触碰地面，只摸到了一片冰冷黏湿的血。
他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吐出的只有一个沙哑的单词：“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哥谭变得更好……”斐莉达走近他，柔声细气地回答。
她缓缓地在蝙蝠侠身后倾身，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仿佛他们从来都是亲密无间的恋人。她的呼吸冰冷，一字一句地说着，语速很慢，像是担心他听不清：“因为，我想让你少受一点伤……”
蝙蝠侠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蹲在原地，看着自己手套上沾染的暗沉的血。没有尸体，没有对得上号的死者，也没有那些怪物曾经存在的证据，斐莉达在世俗意义上没有做出任何越界的事。
可是……又一次……在他眼前。
“斐莉达。”他艰涩地开口，“你不该这么做。”
“我知道，布鲁斯。”她靠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对……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你会……原谅我吗？”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不能回答。
斐莉达也没等到他的回答。
几秒钟后，蝙蝠侠的肩头忽然一重——他惊愕地回过头，斐莉达的身体就在他眼前软软地滑落下去，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如纸，肌肤寒冷如冰。
蝙蝠侠下意识地一把将她揽进怀中，险些也听到了自己血液结冰的声音。
斐莉达发现自己站在韦恩庄园的卧室里。她好像既漂浮在窗边，又正躺在床上。两个视角同时存在，让斐莉达不太适应。窗边那个她回过头，看见布鲁斯·韦恩坐在床边，低着头，握着……她身体的……一只手。
空气冻得皮肤发脆，连房间的窗户上都结着寒霜。床上的斐莉达·莫扎特看起来毫无血色，脆弱得像个陶瓷人偶，稍一用力触碰就会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