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平昌国都城,从三殿下这个身份中彻底抽身。少了身份带来的便利,他或许要花上更长久的时光去寻找陆晚菀,十年、二十年……甚至这一声,他也早做好了准备。
不过,如今倒是用不着了。
几息后,谢衡平静地席地而坐,黑眸淡然幽远地望向门口那无尽夜色深处。
腹间剧痛逐渐加剧,如虫咬刀绞,他却始终没有丝毫痛色,嘴角静静沁出了一缕紫黑色毒血。
“殿下!”
……
而后,严密控制住侯府内外的暗卫和兵马终于撤出了,大太监也假意悲伤地回宫覆命。
名义上,大太监是领着圣上的恩旨送“旧病复发”的三殿下回府修养,可万万没想到带回宫的却是三殿下因病而逝的噩耗……
陛下要做一个不世明君,大殿下要成为储君,声誉上自然是不允许有半点瑕疵。
而今三殿下不幸英年早逝,陛下身为帝王,亦是三殿下的生父,因痛惜楚朝英雄殒落,自该倾半朝之力,大大为三殿下举行一个身后哀荣的国丧之礼。
全平昌国上下,没人知道帝王的私心阴谋。
但平昌国国君也万万没想到,在谢衡风光大葬三日后的一个深夜,有人悄悄去掘了他的坟,把他从钉牢的大棺中翻扛了出来。
一个月后,平昌国国君因爱子早逝一病不起,三个月后国便撒手人寰。
新帝即位,普天同庆。
无人知晓的是,在这同一天,夕日三殿下府内,一干心腹均被新帝密令诛杀一净,同时,夕日与三殿下有过交集的大臣,也被打散了发配往天南地北各地疆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是新帝的天下。
第49章 大爱(二更)
毒酒虽被调换过, 但为了瞒过平昌国国君以及大殿下的耳目,谢衡也只是命人将无药可解的剧毒换成了有药可解的剧毒。
虽然性命无忧,终究还是给身子带来了极大耗损。
等到谢衡能下地走动, 又一路紧赶慢赶到达西宁城时,已经是四个月之后了。
西宁城乃平昌国的边关要塞。十多年前,外族虎视眈眈多有觊觎, 亏得当年谢衡察觉边关情况有异,施计将得罪国君险些下大狱的某位将军调派至此, 才将那些外族人阻在城外, 不敢越雷池一步。至今那位将军也依旧驻扎在城外不远的军营里。
谢衡的路引和户籍文书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进城毫无阻碍。由西宁城北城门入, 一进去就是北大街, 北大街及南大街贯穿了整座广宁城,坐落城池中心的是一座鼓楼。离鼓楼不远, 有一座半新不旧的二进宅院。
才走到院门前不远,谢衡就看到一道身影摇摇晃晃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身影放在过去,怕是还不及谢衡的腿高。
丁大点儿。
脸小腿短, 穿着粉色的袄裙, 外面披了件镶着白毛的红色狐裘,更衬得面容雪白莹润。她眉眼精致又漂亮,两腮微鼓,哪怕不用按上去,谢衡也知晓轻轻一掐该是极为柔软的。
比起四个月前,已经长开了许多。
却仍是迈不过那道门槛。
因为腿短且力气不够大, 她的身形一摇, 狐裘兜帽落下来,挂在头上两个小揪揪上的流苏也就跟着晃荡了起来。
谢衡想也不想便朝陆晚菀的方向走了上去。
那厢陆晚菀死活迈不去那道到她腰的门槛。
门槛对她来说都太高了。
陆晚菀悄悄叹气。
熬过了天天喝羊奶,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日被人把屎把尿的日子,眼下……
眼下只有这般了。
陆晚菀放低身子,趴住门槛,屁股一撅,笨拙地爬到了门槛上,正要如法炮制从门槛上翻下来,谁料手一滑,人就不受控制地跌了下去。
眼见着脑袋就要着地,一只大掌接住她脑袋,又顺势将她抱了起来。
等陆晚菀人正过来,她眨了眨眼,这才看清抱住她的人是谁。
“啪”的清脆一声。
一巴掌已经拍在了谢衡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
谢衡:“……”
他垂眸去看她。
小姑娘睫毛生得长又密,衬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染着一层水雾。而此时,那双水灵的眼睛正睁得圆圆地瞪着他,软乎乎的小脸有些鼓,好像咬着牙一样,奶凶奶凶的。
谢衡眸光闪烁。
她小时候竟是这般模样么?
这般……可爱到人心窝里么……
这厢陆晚菀瞪了他好一会儿,见他不说话,突然想到什么,噘着嘴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坏……伯伯。”
谢衡没想到她如今已经会说话了,听着耳边稚嫩的声音,却是眉头一皱。
坏……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