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怕惊动了院里的其他人,他动作很是小心翼翼,本可以一下从树上跳下来,现在也只能顺着树往下滑了。
宁姝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对眼前这番滑稽景象不至于笑出声。
下了树后,宁姝瞧见人有些摇晃地往她这边来了。
说实话,夜半时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看见一个外男闯进了自己院子,就算那人是自己的爱慕者,都应该有些害怕的吧。
但奇异的是,宁姝心里一丝恐惧也无,只觉得想笑。
看着人身形微晃地来到了支摘窗跟前,同宁姝不过几步的距离,他停了下来。
月色中,宁姝看清了少年微红的脸,眸色也游移在清醒和迷离之间。
些许酒气从他身上飘散开来,被宁姝嗅到。
“你饮酒了?”
宁姝蹙眉,有些不知如何处理这个麻烦。
喝醉的人总是缺了几分理智,一个弄不好刺激到了怕是会出事。
“嗯,喝了你说的……马、马尿……”
然出乎宁姝的意料,少年看起来尤为的平静,就连这短短一句话也十分和煦静谧,就像是山壁中的水滴滴答在岩体上,没有一丝波澜。
而更可笑的是他的话。
也许是每回宁姝都要这般骂他,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竟傻乎乎地应了。
大半夜的憋笑真的很难受,宁姝拼了好大的力气还是没能忍住,唇齿间溢出了轻笑。
秦琅从来在宁姝这里得到过的只是嘲笑,甚至可以说基本没什么好脸,如今听到这声没带着任何嘲讽和阴阳怪气的轻笑,秦琅只觉得在做梦,本就不甚清醒的脑子更混沌了。
“你终于肯对我笑了……
睁着那双略有些迷蒙的凤眼,秦琅甚至还傻笑了几声,宁姝听得直扶额。
人家半夜院里进歹人,她院里倒是进了个憨货。
宁姝气笑了,双臂撑在窗沿上,身子前倾,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秦琅道:“你可知夜半私闯姑娘的闺阁是淫贼的行径,你这般过来,想干什么,嗯?”
秦琅虽不甚清醒,但很敏锐地抓住了“淫贼”这一关键词,连忙摇头否认道:“我不是淫贼,我是来和你辞别的。”
少年神色认真,看着不似说谎,宁姝笑意顿住了。
“你为何辞别?”
国公爷出征高句丽,他却说辞别,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宁姝眸色惊疑地望着他。
许是酒壮怂人胆,秦琅见宁姝理会他,高兴地从支摘窗外钻了进来 ,同宁姝可以说面对面了。
“此次出征高句丽,我求了父亲和舅舅许久,他们才同意带上我,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要同你辞别。”
如果宁姝忽略掉二人现在的关系,倒真会觉得她和秦琅是一对即将分离的痴男怨女了。
目光落在秦琅那张天真又噙着期盼的脸上,宁姝一时倒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了。
“你同我辞别个什么劲?我问你,我们两有关系吗?”
尽管知道他饮了酒,脑子不清醒,宁姝还是一点不留情面。
“没、没有关系,但我希望以后能有……”
秦琅嗫喏着,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然就算这样,他还敢说些有的没的。
宁姝真的很想将他当成阿弟揍一顿,但显然此时此刻不是很合适。
但她也不想看着秦琅总是能这般一头热地扑在她身上,她从未想过能与秦琅结为夫妻,总觉得很荒唐,无法给他回应。
脑中飞快思索,她眸色冷寂,口中话语无情。
“战场凶险,你有没有命回来都不好说,况且,等你回来后我也许已经定亲了,你以后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不是你的良人。”
对于秦琅这厮,宁姝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觉得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受控了。
她不能再让秦琅纠缠她了,宁姝暗暗告诫自己。
黑暗中,凉爽眼眸对视,一个冷漠,一个黯然。
仿佛过了很久,少年才出声,嗓音微哑。
“是许知安吗?你喜欢他,要与他定亲?”
宁姝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那双眼睛不再灼灼是她可以察觉到的。
宁姝没有说话,故意保持着沉默,希望秦琅可以自行误会一下。
眼见着秦琅同她一样陷入沉默,宁姝还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再接再厉道:“所以说,你以后多瞧瞧别的姑娘,这天下不只有我,你迟早会遇上比我更好的,那时候……”
“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了!”
宁姝的絮絮之语还未倾吐完,就被秦琅一个回马枪给打了回来。
几许夜风自窗子间穿过,拂起两人鬓边的发,宁姝对上那双比夜色还要漆黑的双眸,一时有些语塞。
不待她说话,秦琅又凑近了些,那股酒气也更浓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