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画出一团团“带刺的棉花”,娘亲见了便笑着说道:“不喜欢这种天气?明天就天晴了,你的小星星就能从‘棉花’里冲出来了。”
那时年幼的他只觉得,身边的人再怎么对他好,也只有娘亲才是真正爱他的。
可他也一直深深地感觉到,娘亲不快乐。
很多次在夜里,他窝在娘亲怀里听娘亲吹埙,那埙声哀婉缠绵。他摸着那埙上被他贪玩磕出来一个小凹槽,问:“娘亲开心吗?”
娘亲总是笑笑,摸着他的头说:“开心啊,有衍儿在,娘亲怎么会不开心。”
那时候的娘亲,很少在他面前提起父亲。即使所有人都说,父亲和娘亲,爱的很深。
可是他不懂,爱,除了是爱本身,还有什么意义?
爱你,却护不了你,又有什么意义?
但哪怕不懂,他却一直记得娘亲的话:爱,不需要有其他的意义。
很多年以后,他遇到了凤君尧,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爱。也懂得了,爱,并不会只有快乐。
第12章 你要对我负责吗?
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江衍看着桌面上混沌一片的图案,脑子也跟着混沌了起来,连自己画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嘴角牵扯起苦涩的笑意,深深叹了口气,抬手端过了酒壶。
凤君尧将江衍的失神看在了眼里,神情有几分复杂。
见久不动筷的他又径自斟上了一杯酒,也终于停了为他布菜的手,截下那杯酒放到了石桌上,温声道:“想问什么就问,折腾自己做什么?”
江衍看着被夺走的酒杯,终于懒懒地抬眼瞥了凤君尧一眼,却还是没有做声,径自一甩衣袖,离座起身。
“去哪里?”
江衍低头看向被拉扯住的手,眼里显现似有似无的笑意。反手握住那只温热的手掌,俯身凑至那人脸侧,气息相融,轻语道:“赏月,王爷要一起吗?”
夜色渐深,蝉鸣声也渐渐停歇。
月华之下,一道绛红色的身影飘然而去,须臾稳稳地飘落在屋顶。白月如盘,映得那红色身影如行走在黑夜的鬼魅,邪魅异常。
“王爷不来吗?”扬声邀请,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凤君尧恂恂而起,一拂衣袖,冲着那月下似乎自带光芒之人翩然而起。衣袂翻飞,白衣胜雪,自成一派风流。
江衍暗叹了口气,从那谪仙般的人身上挪开了视线,一撩衣摆,随意地坐在了瓦楞上。
凤君尧听得了那声叹息,脚下一顿,继而也随着坐在了他身侧。
月色清冷,一时无言。
凤君尧:“你早已知道江傲与朝中之人有勾结?”
他既不想问,那就由自己提起。
江衍看向他,并不否认,反而问道:“你选择这个时间回来,不只是为了找我吧?”
凤君尧目光微闪,却肯定道:“是,朝中党派之争横起,其中一个分支疑与毒门有关联,只是不知幕后之人是谁。”
既是与江傲有关,即便是凤君宕不下令,他也是要自己查下去的。如不抽茧剥丝,日后留了后患,身边这个人必将陷入危险。
迟疑了片刻,江衍冷然道:“你来找我的目的这么不单纯,还敢说得这么明白,就不怕我翻脸吗?”
“你自知我为了什么而来。”凤君尧敛了眉,一手撩起身边人垂落身侧的发丝,淡然道,“党派之争与我何干,当年的夺嫡之争又与我何干,我要的自始至终是什么,你应该知道。”
“我若不信呢?”过了这许多年,有些人说起好听的话来可是进步了不少。
“你若真不信,又何必要拿那名单?”直接有仇报仇,杀了江傲,才是他认识的江衍。
即便江傲与朝中勾结,只要他身死,也不可能有谁会继续替他一个死去的毒门门主继续追杀江衍。
朝中之人人心有多凉薄?更何况他们只是利益关系。
江衍撇嘴,道:“信了又如何?左右我是无聊了这许久,找点新鲜事逗乐自己罢了,可不是为了你。”
凤君尧笑,知他嘴上向来是别扭的,也不拆穿,只哄道:“是,是我自作多情了,这辈子,只有我为你想的份。”
江衍睨他:“你一个王爷,说这些话不怕被下属听了有伤你的威严?”
凤君尧笑:“说的也是,不如你帮我将他们都毒哑了,也好过他们日后出去乱说?”
屋檐底下的喻古抖了一下,觉得自己何其无辜。他是不是该躲远一点,影卫的职责他现在已经要分不明白了……
江衍轻笑出声,盈盈带笑的眼看着凤君尧一本正经的模样。
看着看着,就不动了,只那么盯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向来离经叛道,因此当年察觉自己心悦这个人的时候,没有丝毫顾忌地,当着众人的面轻薄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