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要让他能看到的最后一些活物,也因为没有吃食而离开枯缇,小小的江衍跑到房中,端出了娘亲为他剥的一盘瓜子仁,洒了好大一把在雪地里做了一个陷阱。
抓到一只前来觅食的小鸟时,小江衍是欢喜的。
可到了夜里,他用过晚膳,去看那只被他关在笼子里悉心对待的小鸟时,看到的却是鸟儿僵直了的尸体。
那以后,他以为所有的鸟儿都是这般桀骜不驯,直到拿到了那只会跟他谈天说地的鹦鹉。
可惜,最终那只鹦鹉也死在了他的手里。
江衍想,也许有些东西,本就不该属于他的,即便到手了,最终也会失去。
那,是不是不要去要那些东西,就可以再也不被抛弃?
醒来的时候,江衍看了头顶的帐幔许久,才想起,他不是在枯缇。
身边有着熟悉的温热气息,那是从前让他无比安心的气息。
江衍微微侧转了头,看到合衣靠在榻旁闭着眼的凤君尧,那张脸上满是疲惫之意。
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那人难得显露在下颌的青色胡茬,还没碰到那张脸,就被温热的手掌握住了指尖。
凤君尧一双眼根本没有刚睡过的浑浊,暗沉幽深。
“醒了,饿吗?”
似乎每一次他醒来,这人都是这么问的。
江衍摇了摇头,看着他不说话,手却还是固执地朝着那下颌递了过去。
有些扎手,像是细碎的沙砾摩擦着指尖,微微的痒。
“我睡多久了?”
凤君尧抓着他想要收回去的手,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指尖,说:“三天了,你睡了三天了。”
这三天里,他总以为江衍是再也不愿意醒来了,还好,还好他没把自己沉进那个暗沉的梦境里。
“我让小路给你端碗粥过来,好吗?”
凤君尧问得小心翼翼,江衍听得明白,有些迟钝地转头看着他,好半天才说了一声“好”。
只一个好字,就让凤君尧松了一口气。
江小路端着一些清淡的吃食进到内室的时候,江衍已经又在榻上闭上了眼,只不过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朝着江小路看了过来。
江小路悬了好几日的心,在听说少爷醒了要吃东西时才放了下来,这会儿见着了人,脸上又是委屈,又是心疼。
“少爷,你答应了带着小路的,怎么又不守信用。”
江衍看他委屈的样子,唇角微微勾了起来,露出了醒来以后的第一个笑。
“你不也,没有守信。”说过跟着他同进退,却……
江小路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凤君尧一眼。
凤君尧知道这话说的不是江小路,只是江衍不愿意直接对着他说了而已。
“小路你先下去吧。”凤君尧接过了吃食,放在了榻旁的几案上,“我来就好。”
“是。”江小路明白现在不是他说话的时候,便听话地退出了内室。
室内一片安静,没有人言语。
江衍靠在床头,看着凤君尧将汤匙中的粥吹凉了递到他嘴边,张嘴配合着一口口吃下了,像是一个不知道饱暖的小娃儿,你给,他就吃。
一碗素粥就这么一勺一勺地被喂完,凤君尧放下碗,看着仍然没什么精神的江衍,站起了身。
走到窗前将窗关上阻了寒气,才回到了榻前,合衣躺在了江衍身边,伸手将人轻轻地揽进了怀里。
“阿衍,同我说说话,好吗?”他怕了,是真的怕了,“一句也好。”
江衍的呼吸清浅,好像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有什么情绪波动,只在胸前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熟悉的姿势窝到了他怀中的最深处。
这人身上的气息还是一样的带着一丝檀木的香气,闻得他有些昏昏欲睡。
凤君尧等着,等到他以为自己又要失望了,才听到胸口处传出一个细碎的声音。
江衍闷在他胸口不轻不重地说道:“……说什么?你想……听什么?”
凤君尧:“说什么都好,怨我,骂我都可以,只不要什么都憋在了心里。”
凤君尧声音有些干涩,其实他也不知道要人说什么,他就是害怕江衍这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的模样。
这会让他觉得,江衍的一颗心,早已平静无波,连他都不能在那片湖海里掀起一丝波澜了。
江衍很想说,怨你,骂你,便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
可他终究是见不得这人难过,所以他宁愿难过的是自己。
既是不想让他难过,那便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他什么也没有多想过。
江衍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微微抬了头,贴在凤君尧喉头处轻声开口:“你跟我说说,我睡过去了的这三天,都发生了什么吧,我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