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旁观者,沈晗霜觉得祝隐洲每日戒除药瘾时都无异于去面对一场战役。
只身前往, 仅有他一人去迎敌, 没有军队和战马,没有任何兵法, 甚至没有任何可以防御和还击的兵器。
药瘾和那些疼痛会无声地靠近祝隐洲,将他困缚其间,攀附每一寸血肉,掰折每一根骨骼,竭尽全力地啃噬他的神智与意识,想要一点点敲碎祝隐洲的脊梁,让他匍匐在地,卑微求饶,再也不能在它们设下的陷阱中挣扎着做困兽之斗。
而祝隐洲只能捱着,受着,等那些铺天盖地的药瘾和疼痛化作的敌人尽兴了,玩累了,他才能暂时得以解脱。
紧接着便须得开始准备迎接下一次的战役。
但沈晗霜实在期待这件每日重复的事情能早日结束。
沈晗霜曾不止一次听爷爷说过,祝隐洲自幼时起便对他自己十分严格,近乎苛求地要自己什么都做到最好。
儿时他跟着林太傅习字,有回仅是一个字的其中一笔力道不够,祝隐洲便罚自己两日不许吃饭喝水,练到绝对完美了才会停。
他习武时更是从不许旁人因为身份让着自己,即便伤了流血了也会站起来继续。从遍体鳞伤到回回都能赢,祝隐洲花了无数个日夜。
如此日复一日地打磨,他才成了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的模样。
沈晗霜走进屋内时,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祝隐洲该用他的能力和太子的身份做更多的事,不该被粗绳捆缚在床榻上,日日与汤药和伤痛为伴。
无论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会如何,沈晗霜都希望祝隐洲能熬过这道坎,再也不会受伤。
另一边。
沈晗霜离开后,断云才现身,进屋去了祝隐洲面前。
从殿下方才苏醒后的神色来看,断云猜测殿下应是忘了他昏迷前曾当着众人的面吻过太子妃的事。
之前从屋里出来,留殿下和太子妃两人用膳时,断云便猜测太子妃后面或许会想找他,让他不要对殿下提起那件事。
殿下曾吩咐过,让断云和收雨两人将太子妃的命令和殿下的命令同等看待。而若两人的意图相悖时,要以太子妃的为准。
若太子妃开了口,断云无法不依言照做。
但断云又觉得实在应该让殿下知道他自己意识不清时对太子妃做了什么,以免两人之间的关系因此而又添了阻碍。
所以断云在太子妃从屋里出来之前便避去了别处,没有让太子妃看见自己。
他在暗处时注意到太子妃出来后果然在院子里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人。
殿下和太子妃都是他的主子,他和收雨都是主子们手里的刀。断云知道自己不该用这些弯弯绕绕的考量来避开太子妃可能会让他做的事。
但断云实在不愿见殿下失意。
身为太子近卫,断云和收雨看过许多殿下于人后独处时才有的模样。
殿下后悔于自己曾经让太子妃失望,想重新娶回太子妃,这是断云和收雨都看在眼里的事实。
但他和收雨在此事上能做的其实很有限。
能做到的那部分,断云希望自己能做到最好。
断云垂首站在殿下面前时暗忖道。
见断云主动过来了,祝隐洲便已有所猜测。他蹙眉问道:“我做了什么?”
看来他果然没有想错。
沈晗霜方才面对他时的态度的确与平日有些不同。
断云尽可能语气自然寻常地禀报道:“殿下吻了太子妃。”
这肯定是他曾禀报过的所有事情里,最特殊的一件了。
不仅是断云,祝隐洲也这样认为。
是以祝隐洲闻言也静了好几息。他有过许多猜测,却没想到是这样。
他醒来之前做了太多混乱的梦。他在梦里吻过沈晗霜很多次,也抱了沈晗霜很多次,更亲密的事情……他也并非没有梦到过。
祝隐洲不知其中哪一个吻是现实中的,也不知沈晗霜当时是什么反应。
他明白,沈晗霜应更偏向循序渐进,不喜欢来得太急太突兀的变化。是以祝隐洲虽然早已很想吻她,早已在清醒时和梦境中想过无数次,却从不曾跨过那条线,不曾用自己的渴求冒犯或唐突沈晗霜。
可他竟还是……
从沈晗霜方才待他的态度中的细微变化来看,或许她并未觉得厌恶?
祝隐洲不由得猜测道。
实在无法回忆起当时的真实情况,须臾之后,祝隐洲还是沉声道:“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