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
“少爷,人还是未寻到,是否需要再加派人手?”霍鹰又问。
“可。”他只答。
“不过我们人手基本用尽,少爷,只得向寺院或者二少爷他们借一些了。”霍鹰又道。
陆衡清停下笔。
他想了一阵,嘴角往下一扯:“不必了。”
“少爷?”
“就这些人,找不到,便罢了。”
霍鹰又是一愣。
“可外面寒凉,夫人走时连我们给她的毛氅都咬碎丢下了,想必着装单薄,这万一……”
“是她自己要跑,明知夜晚寒凉还要走,左右我们派人找她,已算仁至义尽,不必再管她了。”陆衡清说完,继续抄经。
霍鹰还想说什么,但见陆衡清面色决绝,便也不再说什么。
他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陆衡清自觉自己说得没错。
的确她自己要走,是她明知夜晚寒凉山路曲折还是要走,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作自受。
她既费尽心机算计耍弄,又逃走,便也知其中风险,今夜她如何度过,当然要她自己承担。
与他无关。
陆衡清继续低下头来抄经。
霍鹰没再来打搅他,一旁的诵经声也颇为祥和,陆衡清不再抄错字,一页纸又一页纸很快抄下来。
今夜很顺。
只是正当他这么想时,一句话突然冒了出来。
“夫人走时连我们给她的毛氅都咬碎丢下了……”
他笔触又是一顿。
为何要咬碎?
若是逃走,将毛氅摘下来扔在地上便可。
咬碎是何意。
陆衡清眉头皱了一会儿,又继续用笔蘸着墨水,去抄经。
抄经不能有杂念。
他不该再有乱七八糟的思绪。
所以为何是咬碎?
咬碎,不是常人所为,发狂的野兽,惯常喜欢咬碎一切。
所以,蒋怜,不正常吗……
想到这里,他又停下手中的笔。
他突然知道为什么他们找不到蒋怜了。
……
她就是个麻烦。
陆衡清咬紧唇,终于放下笔,起身快步出了静心堂。
第22章 礼佛(4)
蒋怜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从诵经堂睡着清醒以后, 她就一直卖力装睡,那些大夫老头针灸她她都没敢醒,一直憋着, 甚至还伪装呕吐,总算骗过陆衡清逃出来了, 但她居然在这个时候……
身上很热, 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那股感觉越来越浓烈, 越来越令她讨厌。
她紧紧咬唇忍着, 将自己的身体蜷紧。
上回她能脱困,是因为自己最后把自己撞晕过去了, 她知道。
她也应该效法让自己再做一次。
可是撞晕过去也疼啊,她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忍, 要不先忍一阵, 万一劲儿就过了呢, 万一呢……
蒋怜把自己的身体蜷得更紧了。
窗外寒风呼啸, 她本来穿得少,会冷,但此刻只是感觉, 那冷风刺在身上,自己像被烫了一样。
意识越来越不受控制。
她手指紧紧抓住地板。
忍不住了,不行,不可以叫出声, 也不可以有任何想法……她要忍住,
忍住……
不知不觉蒋怜白皙的手指破了, 渗血出来,嘴角也是如此。
眼泪一下止不住滚下来。
为什么她总要经历这种痛苦, 为什么。
哪怕家里穷些,她明明也可以有父母庇佑,活得像个人样,可为什么,她变成了这样。
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这病,旁人得病,只会令人同情,她得病,自会让人觉得羞耻,丢脸。
她觉得自己很像个动物,一发病,就只剩下了本能。
她真的还算人吗?
真的只是那些人培养给其他人的玩物吗?
她不想当玩物,不想去伺候别人,讨别人欢心。
可每次这病一发,她心里竟然觉得,自己其实就是这样,认同,甚至产生了一点渴望。
这样无用,这样不堪,这样令她作呕。
她不想忍受这样的自己。
一头撞死好了。
要什么把自己撞晕然后暂时解除病症啊,这病根本无法痊愈,没次发作,都要她变成这幅下贱的模样。
反正她在这世界无亲无故,无所牵挂,也无人会在意,会想起。
下辈子若是投胎,她不求富贵人家,只求还自己一点自由……
蒋怜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歪歪扭扭,脚步虚浮,她忍着难受,咬紧牙齿,看准一旁那座红色的梁柱。
撞上去……撞上去,她跑了去了,直接朝着那柱子一头冲过去。
“蒋怜。”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拦腰牵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