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逃离（4）
“你为什么才来？”钻心挠人病意消解, 蒋怜已经精疲力竭。
但这次，她的神智清醒。
“蒋怜，我昏了三日, 刚醒来。”陆衡清答。
“哦……”蒋怜闭着眼，靠在他肩头, 将浑身的力量都卸在了他身上。
而后她突然觉得有一种凉凉的感觉。
“你干什么？”她抓住他的手臂。
“上药。”陆衡清只答。
“上药……”蒋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然后又道，“你还只是用手……陆衡清, 你对我太狠了。”
“蒋怜, 是你对自己太狠了。”陆衡清只道。
“呜……”蒋怜把脸埋在他怀里，又哭了。
“忍一忍。”
“其实上药不疼的, ”蒋怜一边流眼泪一边道，“我只是想好了, 陆衡清……等明天, 我要走。”
“你要去哪？”
“回江南。”
“嗯, 你一直都想回去。”
“你怎么知道？”
“你说过很多次。”陆衡清又道。
“但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陆衡清，我一定要离开你。”蒋怜抓紧他的腰。
“不必离开，蒋怜, 你想去，我一起便是了。”
“那是不可能的，陆衡清，你太乖了, 太听话了, 你会抛弃我的, 陆衡清，你一定会。”
“蒋怜, ”陆衡清把药罐放在一旁，替她重新放下裙子，坐在床头，又重新抱住她，“不会的。”
“你会，”蒋怜哭得更厉害了，“陆衡清，我讨厌你。”
陆衡清静静看着她。
“你知道我在荔山书院时为什么老戏弄你吗，因为我讨厌你，”蒋怜继续哭着，“我就讨厌你这般的人，本就天生就命好，出身高贵，模样也好，你还非要努力，非要让别人知道你头脑也聪明，胜过许多人，陆衡清，我嫉妒你，我嫉妒你凭什么生来就条件优渥，吃穿不愁，金银不缺，不光不会被别人瞧不起，还会被众星捧月，陆衡清，我真的特别特别嫉妒你，嫉妒得发疯，嫉妒得想死。”
蒋怜越说越激动，甚至咳嗽起来。
陆衡清拍着她的背：“蒋怜，我拥有的一切，现在也是你的。”
“可这些都不会长久，”蒋怜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你只是一个听话的乖乖男，上学听夫子的话，在家听父母的话，我早就知道了，你现在对我这样，无非是我们阴差阳错成婚，我又有这青楼病，才暂时迷了你的神，等你哪天清醒过来，旁人一说，你定会抛弃我的。”
“蒋怜，我一直很清醒。”
“不是的，你不清醒，你要是清醒，早就应该和我和离了，就不该理会我，不该给我花银子，陆衡清，他们都说我是个婊子。”她抬起头，望着他。
“你不是，蒋怜。”陆衡清也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可其实我心里也觉得，我是。”
“你不是。”
“我就是，我就是婊子。”蒋怜又急着哭起来。
陆衡清又抱紧她，看着她那双发红的和期待的眼，终于呼出一口气，而后沉声道：“好，你是。”
“我不是，”蒋怜又马上靠在他肩头，反驳道，“我要是婊子，你就是奸夫，你是我的奸夫。”
“嗯。”陆衡清摸摸她的脑袋。
“陆衡清，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乖学生了，旁人若是知道你与我在一起，是我的奸夫，他们也会对你有意见的。”
“嗯。”
“你不在乎吗？”
“在乎。”
“所以你会抛弃我的。”蒋怜哭着。
陆衡清控着蒋怜的肩，让她从自己怀中坐直，看着她：“蒋怜，以后不会有人再折辱于你。”
蒋怜流着眼泪看着他。
“不要害怕，其实什么事也没有，你只需在家如常度日便可，过上些日子，待一切办妥，我便带你下江南。”
“可我害怕，”蒋怜浑身颤抖，“陆衡清，你会抛弃我的，没有人会真的愿意要我。”
“蒋怜，这些事不会发生。”陆衡清又道。
“会、会发生的……”蒋怜哭得更厉害了，“陆衡清，我没办法相信你……我真的很害怕，真的……我一定要走，一定要走……”
陆衡清静静看着她。
看着她哭，看着她摇头，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剧烈颤抖。
罢了。
他终于重新将她抱回怀里。
再没多说一句话。
*
在玉兰轩收拾好东西，留下一份和离书，蒋怜就离开了。
离开前，她本想再看一眼自己住了这么久的宅子，但是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没看。
“蒋怜，你真要走，你疯了吧？”穆松一路追着蒋怜，追她到马车边。
“是啊。”蒋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