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命运带来什么便承受什么,大概是命运觉得这种逆来顺受的人从不会抱怨,所以往往给她分配到额外的厄运。看不清的未来,不知道向上还是下坠,但江海花向来都悲观觉得是下坠,她也说不清某一天命运会不会下坠到某个自己都承受不了的境地。
吃完一大碗面条,江海花决定出门走走。走到漆黑的楼道,江海花正犹豫该往上还是往下的时候,忽然回想起自己一直下坠的命运,便决定去楼顶看看。
很多年后,江海花回想起这个夜晚,都会认为这个楼道是命运的分叉口。在以后无数个日子里,她都庆幸那个晚上自己选择了向上,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向下。
楼梯“咯吱”作响,漆黑的楼道只能摸索着往上。如果阶梯与阶梯之间有损坏,江海花随时可能摔下去。
经过三个楼梯间的拐角,江海花看见了一扇铁栅栏门和那扇门缝隙中透露的夜空中的星星。
“哇!”
打开那扇未上锁的铁栅栏门,星光点点的夜空填满她的瞳孔,视线往下是远方斑斓的霓虹和面前这片老城区的万家灯火。
第5章 蔡阳
这是一片天台,楼距本就密集,天台与天台之间,一个小跳就能跨过去。
一阵夜风袭来,四周人家晾晒的床单随风飘摇,散发出阵阵洗衣粉的香味。
太棒了,江海花张开双臂闭上眼睛,跟随夜风自转起来。这是她来到充州以来最放松的时候了,无拘无束,像是风一样。
“诶!”
江海花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天台边上,再有两步说不定就要坠下去。江海花转过头去搜寻提醒自己那个人,望了半天,最后在天台门上那个小平台看见了半个脑袋。
“谢谢啊!”江海花走到那个小平台下面喊道,还朝上面招了招手,可是上面并没回应。
“你能听见吗?”江海花退了几步,确实看见小平台边缘露出小半个脑袋,不过上面那人还是没有回答。
自从老城区簇拥的大烟囱被拆除后,这栋比老城区平均五六层的楼房要高上一些商住混合的天台就成为了蔡阳新的根据地,虽然比不得远方最几年新修灯火通明的高楼,但瞭望夜幕和这片老城区也是足够。
在别人眼中蔡阳是个话少、跑步很厉害、高瘦的短发女孩。不过熟悉她的人会知道,她身上有种疏离的破碎感,她话少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保持着一定距离,用许正男的话来说,她是个身处闹市却从未入世的人。
蔡阳喜欢的事有两件。一是跑步,她喜欢听到自己破开风的声音,榨干身体最后一丝能量,然后从体内蔓延出来的疲惫,让她有种自己还真切活在这个世界的感觉。第二件事是观赏夜幕来临那一刻,自从小时候她亲眼见到黄昏与黑夜的分界线,她便一发不可收拾爱上了每个黄昏到夜幕。
黄昏不甘心地被夜幕摁下,头顶星光开始涌现,老城区也对应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街道上,下班的人群熙熙攘攘,拖着疲惫的身子脸上却带着笑容。
现在的人真是奇怪,大早上精神最好的时候反而最不开心,等到疲惫不堪又才开始笑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蔡阳脚下出现一个灰扑扑的女孩,女孩扎着所有女孩都会扎的马尾,穿着随处可见的短袖、短裤和一双白色运动鞋。这样的女孩在学校向来也是最不起眼那一类,找不出一千也有八百。蔡阳想了想还是觉得灰扑扑这个词比较贴切,和这个世界一样是灰色的,她不喜欢。
很奇怪,当月光洒落,夜风袭来,女孩闭上眼睛转圈那一刻,灰扑扑的她散发出清明的光。隐隐约约,蔡阳忽然觉得这个女孩的未来一定会很明亮,她莫名有些期待,等她看见女孩转到天台边上时,她忍不住提醒了声。
等女孩向她道谢,爬上小平台,她已经开始后悔。蔡阳用帽子遮住脸,可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江海花自然不肯就这样轻易放弃,她揭开蔡阳脸上的帽子,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蔡阳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个女孩这么大胆。
看着面前有些惊恐的表情,江海花笑出了声,随后又觉得有些不礼貌,收住笑容道:“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平台并不大,仅够两人并排躺下,一直站着也不是个事儿,江海花在蔡阳身旁的空处蹲了下来。
蔡阳皱着眉头,她不喜欢有人靠自己这么近。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以后的日子里,江海花时常会上天台欣赏夜幕降临。
见蔡阳久久没有回答,江海花想到什么,微笑道:“哦对了!问人名字之前要先介绍自己,我叫江海花,今天刚从海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