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晟偏又不是心胸宽广之人,记恩能记多少不清楚,记仇他能一分记成十分。
他曾经在驻扎范县的兖州军大营里被骆乔整治过, 又在之后与东魏的谈判中半点儿好处没捞着, 不知道有多恨骆乔。
这些年,他在朝中没什么建树, 卡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四年了都升不上去,连柳赟那个庶出的都去了豫州出任别驾,他想去洛州去不成,在建康天天被席臻嘲笑。
“炽明兄,那骆氏女已拿下邯郸,待兖州和冀州拿下馆陶和清河,相州全境几乎就拿下了,届时朝廷定要选派官员过去治理,炽明兄不是一直想如席始旦与谢君谟一般司牧一州么,眼见着机会来了,你该早些与柳侍中通个气,我们这些朋友也会全力帮你。”
跟班此言是提醒,让柳晟别因小失大,可话说得过于耿直,惹得柳晟不快。
“你这意思,我想司牧一州,还得靠个女人打地盘才行?!”
跟班不免傻眼,这又是踩了他什么痛脚,怎么就联想到“靠女人打地盘”了,再说,那邯郸城就是女人带兵打下来的,这是事实。
柳晟这人真的是太难伺候了,痛脚也太多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哪句话又会把他惹毛。
“席始旦便罢了,谢君谟有什么,”柳晟不屑道:“他在湘州不过是不费之惠,要不是席始旦前头给打下的基础,就一个长沙王府的老王妃他就应付不了!”
跟班赔笑:“是是是。”
柳晟:“……”
不说还好,一说他更生气了。
席瞮有什么了不起的,换做是我,我也可以!
柳晟一看就是在生闷气,跟班不想被迁怒,不敢再出声,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但马车里就他们俩人,柳晟要找人说话,能找谁。
“你说这相州……”
前头才被凶过,跟班求生欲很强,换了个说法:“这相州,我看骆氏女能打下来不一定能守下来。邺京有楼钦,幽州有贺放和刘行谨还有东魏的新皇,定州还有个于坚,这些人不可能把大好土地拱手让人吧。”
柳晟:“……”
他怎么就叫了个这么没眼色的一道出来。
柳晟气的不行,正好外头随从说到绛珠阁了,他冷哼一声让跟班自己体会,率先下了马车。
怎么又生气了?
跟班就很委屈,正着说不行,反着说也不行,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柳大公子,好巧啊。”
柳晟一下马车,就听到有人唤自己,还唤的是“柳大公子”不是“柳舍人”。
谁啊,这么没眼色!
以前的柳晟挺喜欢别人唤自己“柳大公子”的,建康的乌衣公子他独领风骚,但是在“席大公子”在别人口中变成“小席使君”后,柳晟就不喜欢这个称呼了。
“你是……?”柳晟转头看去,没认出来人是谁。
来人奉手,姿态很低:“在下成国公府大郎,骆崇绚。”
“哦,你是啊。”柳晟神情淡淡,他来绛珠阁是为母亲取定好已月余的珠钗,在此遇上骆崇绚也不奇怪。
“柳大公子风采依旧,叫人心旷神怡。”骆崇绚恭维道。
柳晟厌恶骆乔,但认为骆乔勉强能入他的眼,这个骆崇绚纯纯就是一个废物,他多看一眼都嫌眼睛疼,根本不搭理他,迈步越过骆崇绚往绛珠阁走。
骆崇绚恭维讨好的笑容僵在脸上。
柳晟的跟班撇撇嘴,似在嘲笑一样,也不跟骆崇绚说话,大步追上柳晟。
骆崇绚收起了笑,上了自家马车,低声啐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姓柳,你还真以为凭你自己的本事能升到舍人。”
发完了牢骚,他吩咐驾车的家丁回去,谁料马车刚动就听到有人唤他。
“骆大郎,请留步。”
骆崇绚掀开车帘探出头,见唤他的是柳晟的跟班,想起刚才此人对自己撇嘴嘲笑,他就想硬气一点儿嗤笑一声给个白眼给对方然后走,然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变成了带着讨好的客气:“有什么事吗?”
“相请不如偶遇,平日实在难见到骆大郎,不如一块儿去喝一杯?”
要喝一杯的肯定不是这个小跟班,能让柳晟从爱答不理改变主意,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骆崇绚故作为难:“这……太子丧期……”
“放心,我们去别苑小酌几杯,不宴饮,不算违制。”跟班说道。
骆崇绚又装作犹豫了片刻,答应了下来。
跟班便让他等一下,等柳晟出来了,跟着他们的马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