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广之并非没有能力,能坐上九卿位置的岂能是纯的草包,他会被下属架空,除了两个少卿能力够强之外,还有他的亲家吏部尚书平国公姚奎的一份功劳。
女儿年纪轻轻守了寡,婆家之人却不善待,几次与成国公交涉,当面说“好好好”,转过身还是那副嘴脸,姚奎岂能忍得下这口气。
当初他虽只是吏部侍郎,安排太仆寺几个官员的迁动还是不难的,他挑选了好几个寒门出身有野心有能力的人安排进了太仆寺,这些人是真争气,要不是出身不行,如今这太仆寺卿还是不是骆广之就未可知了。
姚奎动的手脚,骆广之知道,可姚奎动手脚也动得大大方方完全叫骆广之拿不住把柄——身为吏部侍郎为朝廷选拔优秀人才难道不是应该,总不能因为你能力不足压制不了下属就怪吏部选的人太优秀吧。
两家的关系在骆文过世后本就大不如前,这之后更是几乎降到冰点,连带骆广之对骆鸣雁这个孙女也不喜,哪怕她是他最喜爱的儿子唯一的血脉。
“你怎么来了?”骆广之在书斋里作画,他每日清闲在家,不知何时养成了作画的爱好,听仆役通报彭城王妃来了,眉心就凹出一道褶来,待骆鸣雁一进来他就责备道:“你既已嫁为人.妻,当以夫君为重,三天两头地往娘家跑,别人还以为我们骆家不会教女。”
骆鸣雁听见此番责备也不与祖父争辩,开门见山道明来意:“祖父,分家吧。”
骆广之手一撇,画了有半月的画毁了,然现在他无心关心他的大作,仿佛没听清楚般问道:“你说什么?”
骆鸣雁加重了语气,说:“祖父,我说,叫二叔三叔四叔他们分家吧。”
啪!
骆广之重重把手里的兼毫拍在案上,斥道:“你在说什么浑话,你一个出嫁女,此事是你可议论的吗?”
“可不可的,我话也说了,今儿个咱们祖孙就把话聊明白聊透了罢。”骆鸣雁见祖父这么久都不叫她坐,便自行找了坐席坐下,还叫人进来奉茶,并啧啧有声:“祖父这里的规矩是越来越差了,我来了这许多时间,竟是连盏茶都没有,还有没有人记得我是彭城王妃呢。”
骆广之双手缓缓背向身后,居高临下地睨着骆鸣雁,说:“鸣雁是真长大了,懂得以身份压人了。”
“祖父这话说的……懂不懂我都是彭城王妃不是。”骆鸣雁接过仆役奉上的茶,轻抿了一口,“还是祖父觉得,该叫彭城王来与您谈。”
骆广之面皮抽了抽,负在身后的双手猛地握紧,看着骆鸣雁的眼神慢慢收起居高临下的俯视。
他缓缓落座,说:“你们母女与你四叔一家倒是亲厚。”
骆鸣雁微微一笑:“祖父但凡不那么偏心,大家都会很亲厚。”
“你这是在怪我?”骆广之也端起茶盏。
骆鸣雁道:“祖父竟然看出来了。”
骆广之忽然发难,猛地把茶盏往地上一掼,骆鸣雁被吓了一跳,双眸睁得老大看着还差一点儿就迸到自己脚上的碎瓷片。
“我对大房还不够偏袒的?你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责我!”骆广之站起来指着骆鸣雁的鼻子。
“祖父!”骆鸣雁也站起来,比谁的声音大她可不会输,“你要想清楚,我今天若是在成国公府里有半点儿损伤,你觉得彭城王不会找成国公府的麻烦吗?!”
骆广之瞬间失了声。
彭城王闻绍这几年残暴的名声愈发响亮,他要真打算为妻子出头,身为祖父的骆广之可能无事,骆武和骆崇绚就不一定了。
骆鸣雁体会到仗势欺人的爽感,看祖父那憋屈的样子她就想笑,要不是她不擅丹青,真想把祖父现在的表情画下来送去给骆乔看。
“祖父,现在能坐下来好好说分家之事了吗?”骆鸣雁复又坐下,叫仆役去给骆广之再奉一盏茶。
让成国公府几房分家这件事她已想很久了,分家之后二老当然是跟着儿子过日子,大房没有男丁,都不用成国公府出放妻书,她娘就算是自由了。
以前她没有能力,也没有契机,现在她终于可以仗势欺人,祖父又亲手把契机送上,再不行动都枉费她当初拦着她娘过继嗣子撒的那场泼了。
这么一想,骆鸣雁还得感谢闻绍的暴戾恣睢。
“父母存,不有私产,”骆广之坐下了,“你的礼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骆鸣雁好笑地看祖父这骂骂咧咧的样子:“朝廷律法也没有定‘父母存,不分家’,所谓树大分杈,子大分家,既然二叔二婶看咱们这些亲戚都不顺眼,何必非要绑在一块儿呢。”